我的鸟叫学的应该很像。旁边林子里总有回应的鸟声。
有的鸟还飞来看看。我怕惊了它们,它们来了后,我就闭嘴不言。听它们唧唧喳喳议论商量,大概是说:“这个人,把我们的同伴关在哪里了?要不要都来啄他,让他放了同伴?”
第三天晚上,我在身上裸露的部位擦了从鬼子那里缴来的防蚊油,提了肉和酒,爬到了望台上,一个人坐在那里边喝边想。
想得难受了,张嘴说话,一会儿英文,一会儿中文,还冒出来日语。
中文和英文都是说给杰姆斯听的,可惜他听不见。
我说的意思大致是——
“杰姆斯,好兄弟,你肯定还活着,那些鬼子没追上你。
可你跑到哪里去了呢?你老兄迷了路?
我老关的林中认路水平,还是跟你学了之后才提高了,我都摸回来啦,你还能转迷糊了?
要说你老兄,什么都会,只是没听你说过会不会游泳,你是不是不会游泳,掉水里淹死啦?呸,我这嘴臭,你别在意啊。
再说了,这林子里,那些溪流,别说你那长腿,淹不着你,就你那大个,躺水里都得露着脑袋呀。你老兄饿得走不动路了?你身上那背包里,吃的够你一星期都饿不着呀!”
我喝多了,有一句没一句地胡扯。还用日语骂,就是那句“八格牙鲁”。
我一声高,一声低。回想起杰姆斯为了掩护我逃跑,连打枪带骂的那一句,我不禁悲从中来,眼中盈满泪水。
我说:“杰姆斯兄弟,你老兄要是回不来了,这在军队里,就是一个失踪啊,你怎么能失踪呢?
咱俩约好过,不是一起庆祝最后胜利,就是在战场上战死。
你老兄还说过什么?军人最光荣的,啊,最理想的死去,是在战场上被那最后一颗子弹击中。你这说的,多他妈牛皮呀,可你却闹了个失踪!
这可不是我给你下的结论,是你老兄自己不回来,自己找的啊。妈的,八格牙路,八格牙路啊!”
骂完,我又咕噜一大口酒,仰脸向天,学了一声狼嚎。这是我在中国北方的时候,夜晚听来的。
要说,全世界的野兽一定都是像山里的土匪,排好了座次。
兽性级别高低有别,各自都清楚。
我这一声狼嚎,肯定和马来亚丛林中的狼嚎不同。就这一声出去,山林振荡,林子里满是鸟类惊恐的鸣叫,和某些小野兽的惊慌叫声。
我来劲了,又长嚎一声。林子里又是一片鸟兽的惊恐回应。
我没再嚎,因为我听见,一片鸟声中,有一个鸟音!
只有我能听出来,那绝对不是鸟类的声音。那声音发颤,虽然坚强,却有些凄凉!
我站立在了望台上,看出去一百八十度,黑夜沉沉,没有任何人为的光亮。
我颤声狂叫:“杰姆斯,是你吗,你在哪里?”
杰姆斯的声音传来:“是我,我在十点半方位,腿不行,走不动了。”
“你等着!不要动!”我叫喊着,迅速点燃了马灯。
之前,我没点灯,不是要省油,我们已经连原藏带打劫,收集了很多煤油。
保持黑暗,在一定时间,就是保持安全。
杰姆斯在远处黑暗中喊道:“你小心,注意陷阱!”
他老兄多余担心。我毕竟是夜老虎大刀队出身,再高兴,对自己设的陷阱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警惕和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