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一只鸽子经过，停在对面的树枝上，眼神好奇地看着我们。
倪震轩却依旧平静地看着我说道：“如兰，你知道吗？你醉酒那一夜说了很多胡话，很多都是关于我、关于宁泽远的。我才知道，原来你内心竟是那样的为难。我才知道，我对你的爱成了枷锁，无形中捆住了你的真心。你自己不愿意承认你爱的是宁泽远，是因为害怕对不起我的用心付出，对不起你内心深处的善良……”
我的身体微微颤抖，我有些不敢正视倪震轩明亮的眼睛：“倪震轩，不……不……你不要那么自作聪明……”
“其实，在那之前，宁泽远那个老男人也打了我的电话，那天早晨，他忍着舌头的剧痛，说了很多心底话，也是关于你。所以我们那时候约定，给你一点时间，也给我和他共同的机会，一起来追逐爱情。那时候我还不服他，现在我觉得自己真的不如他……”
“倪震轩，你竟然是那样想的？我没有……”我连忙说道，内心却隐约有了痛楚的感觉。
那一刻，我也忽然想明白了之前的很多事情。原来如此，那竟然是倪震轩和宁泽远的约定……
“其实，宁泽远之前也找过我一次，他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他对我说，你是个好女孩，值得呵护。如果我是闹着玩的，就远离你。其实，那个老男人才是幼稚！”倪震轩带着笑意说道。
“啊？他找过你？还说了那些话？”我诧异不已。
“如兰，对不起。也是从那时候，我想让自己冷静一段时间，也想让时间给出你内心的答案。如今，我知道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不过，我也很欣慰，不管我们感情的结局如何，我都会记住和你在一起这段美好的时光。”
我泪流满面，内心的海洋却如同温暖如暖流进过，我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只是喃喃自语：“谢谢你，倪震轩，我也想说，你的爱会温暖我的一生。只是，我没有那份幸运去享受一生。对不起……我辜负了你，是我不好……”
倪震轩笑了：“如兰，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要感谢你，让我成长。尽管这样的成长有些残忍，却让我心服口服。”
我轻轻抽泣：“不，不，倪震轩，你很优秀，是我配不上你，你会遇见一个更好更适合你的女生。”
倪震轩却笑了，笑声爽朗：“如兰，不要说这样的话。你让我知道我终于蜕变成了言情电视剧里的男二号。”
“对不起，倪震轩。”我喃喃自语，根本不会用更多的语词。
“如兰，不要说抱歉，请记住我们曾经拥有的快乐记忆，”倪震轩大度又有些失落地说道，“其实，我曾经悄悄动用外公旧部的力量去为难宁泽远，只是想看看他对你的心意究竟如何。结果，他的企业竟没有漏洞让检查的人抓住。我既是钦佩他的正直和正义、也是为自己的幼稚和阴险而倍觉惭愧……”
“倪震轩，你……”我诧异地看着他。
“如兰，你知道吗？当我们在拉萨旅游时看见你高原反应那么危险，我第一反应就是我太不够成熟，做事考虑不够仔细，所以让你遭受了痛苦。不过还好，你后来并没有什么事情。那时候我意识到了一件事：也许，我该让自己接受历练了，否则永远不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倪震轩，你不仅现在做到了，其实之前你做得就很好了……”我看着他笑。
我们终于隔着桌子有了一个长久又暖心的拥抱。
在分别的那一刻，倪震轩忽然在我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声音低沉地说： “记住，这个位置只属于我。”
我的泪夺眶而出。
是的，倪震轩只会轻轻亲吻我额头。
那一刻，我想起高中时期我曾经大爱的歌：“一千年以后/世界早已没有/我无法深情挽着你的手/浅吻着你额头……”
倪震轩先离开了咖啡馆，看着他俊朗的背影慢慢远去，笑意弯弯的眼睛好似依然在我面前闪耀，逐渐镌刻进我的心……
我的眼泪封住了我的眼。在忽明忽暗的晶莹中，倪震轩的话依旧在我耳边回响……
这一刻，我依然不能相信倪震轩说的那些是真的。
其实，不管是真还是假，都已经不重要。那些似乎都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管是倪震轩，还是宁泽远，似乎都会逐渐淡出了我的世界。
喜欢怎样？不喜欢又怎样？
我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天，宁泽远以我公司谈判客户的身份坐在了我的对面。
原来，我工作的这家叫“和信”的公司致力于探索全新的人工智能领域，是业内的翘楚，受到不少大公司的赏识。所以，很多大公司都想把它收购。
我和宁泽远双眼对视的那一刻，他的眼神明亮又挑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漠。而他偶尔眼神看见我时，也是全然陌生的！好似我们根本就没有认识过一样。
那一刻，我想到了我在宁家别墅客厅里第一次我见到的宁泽远！那一刻，关于他、关于团子和圆子两个孩子的很多生活缓缓移入我的脑海……
可是，我之前一直在强行删除关于他们的很多记忆。所以，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有两股力量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我头痛欲裂，加上本来就有生理期不适，我觉得自己已经很难在现场待下去。一边的同事晓伟都明显感觉到了我的不适，她悄悄地问我：“如兰，你没事吧？脸色很不好看，要不去休息一下？”
我故作平静地离开了现场，去了会议室隔壁的卫生间。
我闭上眼睛坐在洗手区的沙发上休息，5分钟后，我感觉自己的状态总算慢慢在变好。
我知道我和宁泽远可能会再相见，但是，我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时刻相见。
大约过了一刻钟，一种熟悉的淡香水味沁入我的鼻尖。我条件反射一般睁开眼，看见宁泽远已经走到我面前。
我脑袋有瞬间的真空，却觉得自己一动也不能动，好似成了一块愚笨的石头。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宁泽远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语气充满了关切。
我们的距离应该不是很远，我能微微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
“我还好，一会就没事了，谢谢，”我尽量语气平静，却也是闭着眼睛不看他。
“如兰，为什么这段时间不和我联系？”
“宁先生，我为什么要和你联系？”
“我想办法帮了你和你妈妈摆脱让你们困扰的人，可是我至今没有收到你的感谢。”
“这……”我有些词穷，更是感到羞愧。
“今晚，或者你请我吃饭，或者是我请你吃饭，你来选一个。”宁泽远的语气中有了笑意。
我看向他，他的眼神已不复会议室里的清冷和陌生。他那温和的眼眸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喜悦。
这样的他竟然让我的神经也慢慢舒展开来，不适感明显消散很多。
“如果我两个都不选呢？”
“那……我从现在开始，只能跟着你，反正你不会隐身。”宁泽远不紧不慢地说道，坐姿已经变得松散，好似真下了决心毁掉自己辛苦营造多年的高冷端庄的经典人设了。
我担心有同事进来看见我和宁泽远就这样呆呆地傻坐在这里会很尴尬，便对宁泽远说道：“我还有一个小时下班，我下班后联系你。”
“不必了，你现在就可以下班。我批准了。”
“你批准了？”
“难道我此行的目标不是收购贵公司吗？”
“你……”我无奈地看着宁泽远，“恭喜你！圆满完成此行目标。”
“不用恭喜！毕竟，公司也可能是你的。”宁泽远语气散漫，却带着叫“真诚”的东西。
我一怔，连忙说道：“宁先生，请你不要开玩笑了，这个玩笑不好玩，也容易引发别人的误会。”
“好，我本来就不是开玩笑的，因为我说的是真的，”宁泽远语调提升了两个度，“走吧，我们去吃晚饭，你请客。”
宁泽远选择了附近的一个本地餐厅。
我们在名叫“桃花源”的包间里。包间里陈设清雅，古琴声悠悠，带着江南水乡的淡薄和宁静。
宁泽远点了一瓶该餐厅自酿的桃花酒。
这桃花酒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让我在喝第二口后就觉得满口都是桃子的气息，好似身在春光灿烂的桃花林里。我的眼睛也出现了一些幻觉，好似看见了真正的十里桃花，绵延不绝，灼灼其华！
在宁泽远平静又温暖的目光里，我忍不住问了在我内心徘徊了无数次的问题：“对不起，宁先生，我那次……让你受伤了。我内心一直很不安，一直想问你，你的……舌头……没事吧？”
宁泽远忽然眼神严肃地看着我说道：“怎么会没事？舌头可是有记忆的。它喝水的时候会想你、吃饭的时候会想你、说话的时候会想你……”
我一怔，脸却忽然红了，我脱口而出说道：“宁先生，您不要说了！是你——你的私人医生水平太差！”
宁泽远则邪魅地看着我笑道：“那么，如兰小姐，请问你当初决定那么做时、难道不是就打着这样的算盘吗？”
我索性也不辩解，只是说道：“好，我就是这样想的。你配合得很好！那现在，你还想保留更多的记忆吗？”
“这里……”宁泽远指着心脏部位。
这位曾经高高在上、一直让自己端着的宁泽远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油腻？连说的话也像是来自语言届和抽象派的流氓大师口中！
我是不是要把他的心脏给打开看看？不，太残忍，太血腥。我不会那么做！
我心里正想着，却已经被一个怀抱包围，我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我们默默地看了对方一会，我故意挑重点说道，以为自己可以刺激到他：“宁先生，我一直以为你除了苏小姐，这辈子不会再爱别人了。”
宁泽远微笑道：“如兰，我最近几年才开始慢慢悟到一些话的意思：一个人一辈子不可能只爱一个人。一段时间一段情。当深爱的人已远去，TA可能还会开始一段情。只不过后来的这段情必须要足够感动TA才可以。否则也没有开始的必要。”
我的心忽然漏了一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那么，是我感动到你了？”
“自然……”宁泽远云淡风轻、笑容明亮、眼神如天上的星辰，“对了，你凭什么说我除了什么苏小姐，这辈子不会再爱别人了？我对他有那么执着吗？”
“难道不是吗？你一直表现得那样坚定又执着！好似她代表着整个温暖的世界……”
“柳如兰小姐，现在就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来当着你的面、回顾我和我家的过去，让我认真地告诉你有关我的一些事情，也许你就会改变你对我的片面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