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很显然，这位莫队长对她的说辞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甚至眼神中流露出来不是狐疑，而是审视。
“妈，我跟小邱商量了一下，明天打算先去学校找找看。”邹芳冰拿了一条毛巾，帮着唐素梅绞着头发，一边说道，“你要不再想想看，当时跟我走得近的，都有谁。你也说了，当初你就是凭那个……衣服认的人，既然她能有我的衣服，那肯定是跟我很好的朋友啊。”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都二十多年了，又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实在不行就都查一遍，反正能联系上的肯定不是。”邱智灏带着明显的讨好说道。被文件夹砸虽然不怎么痛，但是丢脸啊，还是在兄弟单位里。
“我不是没想过，我想到过一个女孩儿，只是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那这个女孩儿来过我们家吗？你当时怎么称呼她的？总不能小娘小娘地叫吧？”
“我是跟着你叫的，你叫她小雪。但我不知道她是姓薛呢，还是名字里有一个雪字，还是小名叫小雪。”
如果是小名叫小雪的话，那么对于现阶段的查找，基本是没什么用处的了。
“小雪？”邱智灏自语了一句，问邹芳冰，“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邹芳冰沉默着，小雪吗？她好像有几次做梦的时候，梦见自己叫过这个名字。只是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普通了，她一直以为是那个动画片里的人物呢，可现在母亲却说，这个小雪是她的好友。是的，能和她一起来家玩，那说明关系是很不错了，应该都能称为闺蜜了吧。但是现在，自己对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连做梦梦到的时候，都只剩“小雪”两个字了。
其实在这些年这么多的事情中，她最介意的是怎么去的邱家，怎么生下的儿子。而对于记忆被替换，她生气的是母亲的悲苦，对于自己的遭遇，倒没有出离愤怒。可是此刻……
“会不会是……名字里有一个雪字的。”邹芳冰喃喃说道。
“要是那样倒是容易找了，就怕不是啊。”唐素梅叹息道，“譬如你的名字叫邹芳冰，但是从小到大，邻居那些小孩子，都喜欢管你叫水水。”
“水水？”邹芳冰吃了一惊，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小名，“为什么叫水水啊？”
“因为你喜欢哭啊，当初邻居阿婶说，真不愧是水做的小娘，哭起来就跟孟姜女哭长城似的，法海水漫金山用的水都没你哭出来的多呢。”
这个解释让邹芳冰和邱智灏都尴尬了，唐素梅说着说着却落泪了，“那么爱哭的一个小姑娘，头发上掉了一个毛毛虫，也要来妈妈这里哭上半天的。这离开家一走就是二十五年，也不知道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所以你告诉我说十年以前的记忆你都没有了，我就想，没有了也好，不好的事情，记着也是跟自己过不去，还不如都忘了呢。”
“妈妈。”邹芳冰忍不住抱了抱唐素梅，“对不起妈妈，这么多年，让您担心了。”
是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她都不记得，可是妈妈都记着呢。
也算是邹芳冰母女运气好，他们来到邹芳冰当年的母校，宁安十六中的时候，学校刚于一年前举行过八十年校庆，所有学生的联系清单都在学校档案处放着，还来不及归档呢。
管档案的老师在检查了邱智灏和扈民警的工作证后，就带着他们来到了一排排的档案柜面前，然后在最新的那一排前面停下了脚步，不无自豪地说道：“宁安十六中，以前叫做恒稚中学，是宁安市赫赫有名的民族资本家柳恒稚老先生创建的。六十年代教育改革的时候才改成了十六中，规范是规范了，可是历史的厚重感也没有了。现在校领导想要改回原来的校名，唉，就是这手续实在是太麻烦了，光是申请报告打了都快有一柜子了。”
档案老师自豪地介绍着学校的光辉历史，一边打开柜门，随即又热情介绍起来，“你们来得还是早了点，这要是明年过来啊，这些档案我们就录入电子文档了。现在还有一小半没录进去，也不知道你们要找的资料在哪里，只好麻烦你们自己查看纸质档案了。不过还好，你们就看一届。这要是八十年都看下来，估计得在这里上半年的班。”
果然是管档案的老师，平时打交道的人大概不多，所以一下子看到来了四五个人，激动得她，这大概是把积攒了好几年的话都跟他们说了吧。
“你说，十六中原来的校名叫什么？”邹芳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不丁问了一句。
“叫恒稚中学啊，亏你还是十六中的学生呢，连自己母校的历史都不熟悉，实在是不应该啊！”档案老师一本正经地教育着。
邱智灏怕邹芳冰尴尬，忙问她：“你是几几届的毕业生？”
“小冰是94年毕业的，算是九四届吧？”不等邹芳冰回答，唐素梅抢着说道。
94年呢，大学还没有扩招，那时候的录取率只有百分之二三十。哪像现在，只要参加了高考，好歹总逃不过一个大学。上不了重点上一本，上不了一本上二本。所以当时女儿考上了江南大学，她是多么的自豪，多么的骄傲啊。她以为母女两人总算要迎来好日子了，谁知道竟会是噩梦的开始啊。
唐素梅几乎要落下泪来，邹芳冰轻轻拥着她的肩，然后笑道：“不是你这样算的，算第几届是根据上学的年份，而不是毕业的年份。既然我是94年毕业的，高中三年，那么我就是91年上的高中。你查九一届应该不会错的，但是我忘了自己是几班。”
“六班，六班。”唐素梅忙说道，“十六中一到五班是理科班，六到九班是文科班，十班十一班是中专班，这个我记得很清楚的。”
邹芳冰再次看了母亲一眼，然后朝邱智灏点点头。
邱智灏也有些感慨，笑着对档案老师说道：“老师，我们先查91届六班的学生名单。如果六班名单中，找不到符合条件的人，我们想查一下整个91届的学生名单，可以吗？另外，你们新近整理的学生档案里，都有联系电话吗？”
“有，当然都有，只要能联系到的都有。”档案老师笑呵呵地说道。
“那可太好了，我们就找那些没有联系方式的就好了，这样的学生应该不多吧？”
“多……不多，这我也不好说。”这句话让档案老师愣住了，尴尬道，“你们应该也知道的，九十年代最流行的就是出国了，所以那几届的学生有很多都出国了，去年校庆的时候我们好不容易才收集到一部分的资料呢。这不是还没有整理好吗？本来以为你们要找的是能联系上的学生，怎么你们找联系不上的学生干什么啊？”
邱智灏和扈民警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心里有数，怕说出真相吓着了这位老师，于是一起朝邹芳冰使了个眼色。邹芳冰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想找一位曾经帮助过我的同学，但是除了知道她是91届的，其他都不清楚。去年校庆我也托人来拿过名单，但是根据名单联系了一遍都不是。这不是没办法了只好请警察帮忙，来学校找了吗？”
“这样啊，那我们这里估计只能提供名单，其他都提供不了了。”档案老师遗憾地说道。
虽然明知道是这个结果，几人还是有些失落，拿过档案老师搬出来的资料，开始查找名字。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大多数是七零后，所以名字里有雪字还真是不少。什么雪梅、雪琴、映雪、爱雪，一个班级二十几个女生，有三分之一名字里有雪，一点都不逊色于九零后们的子萱子涵，将邹芳冰等人希望通过名字来确认小雪其人的想法，无情地打破了。
而且在查找的过程中，他们确实发现九十年代的毕业生，出国的还真是不少。加上宁安市原本就是一个以经商著称的城市，以前是民族资本家的人数稳居全国第一，所以不少家庭都有国外的亲戚关系，在开放初期，出国的人真的挺多的。
不过九十年代出国虽然风光，混得好却还是不太容易的。要知道国内好多学历国外并不承认，而这些人九十年代就能出去，当初在国内也算是天之骄子了，大多数非常好面子，所以混得不好就不太愿意让人知道，这也是他们中很多人失联的原因。不过好在这样失联的，基本都是男生。女生就算有远嫁的，只要在国内，也容易查找。
就这样，几个人边聊天边说话，倒是让邱智灏了解了不少的事情。这样忙乎了二天，邱智灏整理出联系不上学生的名单，扈民警拿去通过公安内部系统查找这些人现在的下落。剔除过世的，可以确定在国外的，或者在服刑的等等，最后筛选出两个人名，一个叫崔雪容，一个叫王雪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