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杨雨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那些让她撕心裂肺而又感动温暖的前尘往事,彻底失眠了。
那年,杨雨桐30岁已结婚成家,嫁给开商店的郭洪生。是一个三个孩子的母亲。因为文学写作,县文化馆的一个诗人采访顺路探望。郭洪生醋性大发,每天借酒浇愁。酒后寻衅滋事,对杨雨桐非打即骂,拳脚相加,甚至拿她娘家人的性命做要挟。杨雨桐终日如同活在炼狱一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天,杨雨桐被郭洪生丧失人性的家暴后,为了活命夺路逃出家门。正走投无路时,想起14岁进城见姐姐东家的经历。于是,眼前一亮,有了主意。是进城做保姆给了她一线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从此,她对保姆行业,对东家充满感激。保姆行业对于杨雨桐这样的落难女人,是救女人与水火的一个行业。
那是她初次进城做保姆的一段经历。那时,刚进入腊月,眼看要过年了。天刚下过雪,刺骨的寒风肆意地穿透衣服直冲进身体的各个骨缝。地上厚厚的积雪,让喧嚣的城市一下子安静下来。
傍晚时分,杨雨桐迎着刺骨的寒风裹紧身上的棉衣,在一排排门市一遍遍地搜索。最后,终于找到一家家政公司。抬手梳理一下头发走了进去。接待她的是一位年轻的女老板。房间不大,但摆着办公桌,电话。
杨雨桐借着昏暗的灯光问:“老板,请问现在活咋样?有我能干的活吗?”老板见来了生意,眼睛忽然亮了:“有。现在正是保姆回家过年的时间。这时间,工资高,活还多。”杨雨桐窃喜:“太好了。那你帮我找找看。”老板用审视的目光望了她一眼:“这活,你干过吗?”杨雨桐的脸色忽然变了,为难道:“没干过。”老板严肃道:“保姆这活,别看活不强,可得双向选择。也许,你看不上东家。也许,东家看不上你。有缘就能干。没缘就干不了。杨雨桐望着老板,目光一下子暗下来。老板见状,安慰道:“其实,干保姆没啥难的,就像在自己家干活一样。” 杨雨桐的目光慢慢亮起来,像一束光一般。
老板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思索片刻:“稍等,我约一下东家。这户急需上人,是照顾一位帕金森老太太。帕金森,知道吗?”杨雨桐茫然地摇摇头,这病作为常年生活在乡下的她,闻所未闻。老板用手指着头,努力解释道:“就是人大脑神经有点毛病。说好时,跟正常人没啥区别。犯病时,手脚开始抖。”杨雨桐清澈的目光,出现点点涟漪,轻轻地点点头,聆听着老板的教诲。老板望着她,目光渐渐亮起来:“这时,需要家政人员好好伺候病人。”杨雨桐轻轻地点点头。老板解释道:“上个保姆要回家过年。过完年,还要回来干。她家只是短期用人。”杨雨桐瞅了瞅老板,想想自己目前的危难境地,当机立断:“没事,短期就短期,我先干干看看。”
老板再次确定:“那我帮你约见东家?”杨雨桐重重地点点头。老板郑重道:“如果东家看好,今天就可以上岗。如果看不好,我再给你另行安排。”杨雨桐面露喜色,爽快道:“好,那就约吧!只是,这中介费咋收?”老板看了她一眼,眼珠转了转:“平时都是50块钱。快过年了,图个喜庆收你30块钱吧!”杨雨桐心里盘算,雪梅借她25块钱。除坐车,自己身上只有20块钱。咬了咬牙,道出实情:“我没那么多钱。我是受不了家暴,刚从家里逃出来的,你看我这脸就是被老公打的!”说着,把一张面目全非伤痕累累的脸伸了过来......
老板凑近她,认真看了看,“啪”地一拍桌子气愤道:“他妈哩,我最看不上打老婆的男人了,在外没本事,就会窝里横,这都啥社会了,还有这样打老婆的,这还叫人吗?”杨雨桐的心温暖起来,眼泪立马流了下来:“我实在没办法才从家里逃出来。要不,我这条小命可就没了”老板眼里满是怜悯:“可怜,真可怜,实在太可怜了!”杨雨桐突然哽咽起来,真想嚎啕大哭一场,可还是生生忍住了。老板眼圈也红了:“这样吧!我收你20块钱好了!”杨雨桐擦擦泪,拿出兜里仅有的20元钱给了老板:“我只有20块钱,再多一分都没有了。”老板接过钱,开了收据:“一会儿看好,你就直接跟客户走。看不好,我还接着给你找。”杨雨桐眼里含着泪,重重地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等:“谢谢老板。我今天真是遇到好人了。”老板友好地望着她,安慰道:“这都是缘分。”
不一会儿,杨雨桐看见一个长得白白净净,身材窈窕,眉清目秀,举止儒雅的年轻女人进门冲她们笑笑,自我介绍道:“我是替母亲过来看保姆的,需要照顾的是我的母亲。”老板站起身笑着介绍:“就是这位大姐!”杨雨桐也站起身笑笑:“你好!”东家不由地上下打量她。但见杨雨桐虽是乡下人,却长得白白净净,举止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眉于间透出一种坚韧和果敢。眼睛透出城里人少有的清澈和明亮。一遍看完,东家笑笑:“稍等,我跟母亲商量一下!”杨雨桐和老板重重地点了点头。
短暂交流,东家转身返回笑笑:“这位大姐挺好的,就她吧!”没想到,老板抬起右手介绍道:“这位大姐,已经干了好几年了。她教过小学,当过老师呢!”杨雨桐愣愣地望着老板,见老板朝她使眼色,急忙说:“是的!”东家更是满意地冲杨雨桐点点头。杨雨桐报以同样的点头微笑。东家交了中介费,冲她笑笑说:“我们走吧,车还在门口停着呢!”杨雨桐跟着往门外走。女老板握紧拳头在胸前震了一下:“大姐,好好干,给咱们公司争光!”杨雨桐满眼透着感激:“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杨雨桐随着东家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小轿车。小轿车发动后,在布满五颜六色霓虹灯的马路穿行。积雪被小轿车呲呲地压上去,车轮下就噌噌地飞出雪沙。杨雨桐担心道:“下雪了,路不好走。慢点开车,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东家放慢了车速,掏出手机拨通一串号码:“妈,我和杨姐一个小时后到家。”电话里清晰地传来一个老年女人的声音:“好,我们等。天不好,路上开车小心点。”东家问起她的家庭情况,杨雨桐见脸部的伤情无处隐藏,索性实话实说。东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她会如此开朗,也不敢相信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尤其省城,家暴是城里人无法容忍的。杨雨桐无奈道:“为了孩子,没有办法。好在,我现在已经出来了。”东家同情地望着她,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怕。”杨雨桐满眼感激地说:“谢谢你的吉言!”
一个小时后,小轿车驶进一个小区,在一栋7层楼的单元门口停下了。两人下了车,进入楼梯。东家在前面走,随手打开楼梯灯:“小心台阶。我妈跟我爸住在这里。我住在别的小区。”杨雨桐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们上到三楼。看到一个房门打开,杨雨桐随东家走了进去。东家冲屋里喊:“爸,妈,我们回来了。”随后看见一个高个白发老爷子,还有一个年轻女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从卧室走了出来。东家介绍:“这是我爸,我妈!”指着杨雨桐介绍:“这是杨姐!”杨雨桐朝他们点点头,笑笑:“大伯,大娘好!”两个老人上下打量杨雨桐,咧开嘴笑着:“雨桐啊,挺好的,挺不错的!”
老太太心疼地看着杨雨桐的脸:“怎么叫男人打成这样?这打那不成!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这千年古训咋就不知道呢?”杨雨桐先是一惊,她不知道东家啥时候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告诉父母的?可听到如此温暖的话,眼泪立马涌了出来。老爷子望着她,转移话题:“雨桐,还没吃饭吧?来,来,来,赶紧吃饭,赶紧吃饭。晚上没啥好吃的,凑合着吃口热乎饭!”杨雨桐连忙忍住泪:“挺好的。这大冷天能吃口热乎饭已经很不错了。”
年轻女人端来饭菜。杨雨桐随着到厨房舀饭,拿眼睛问那女人。女人说,她也是保姆。来他家干了三天。服侍老太太,晚上老起夜无法休息没法再干下去。让中介换人,杨雨桐就来了。这样,她明天早晨就可以走了。杨雨桐并没经历过,一时惊得瞪大了眼睛。可她人都来了,还能咋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即平静下来,仍然拿碗舀饭。二人返回餐桌,一起吃了顿热气腾腾的米粥,还有简单炒菜。吃完,杨雨桐心里忽然温暖起来,满脸透出感激:“明天,我给咱家做好吃的。”一家人看着杨雨桐就高兴地笑起来。
吃过饭,杨雨桐跟上个保姆收拾碗筷向她取经。没干过,同行的经验是最宝贵的。杨雨桐小心翼翼地问:“姐,这东家咋样?”上个保姆说:“我在这家干了三天,老爷子掏出80块钱给了我,给的很爽快,应该不错!”杨雨桐感到这活不错,想着在她家干一段时间再说。
杨雨桐走出厨房,来到客厅。看见少东家跟母亲说完话,起身要走。老太太望着女儿,温和地说:“我请你帮我在商场买的东西,下次一定要捎过来,我还等着用呢!”女儿温和地望着母亲说:“知道了!”杨雨桐心里很是惊讶。在杨雨桐心里,从没听过母亲让女儿帮自己做事情会说请字的。女儿却并没见怪,这让她更好奇了。杨雨桐心直口快地笑着说:“我们在家,让家里人干活,从不说请字。这样看起来很见外,就跟不是自己家人一样。”老太太和蔼地笑笑:“已经习惯了。”
杨雨桐忍不住说:“大娘,你一说话,我就感到你是文化人,你是啥文化程度?”老太太眼睛瞥了杨雨桐一眼,立马感到她的不寻常,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和老公都是大学教授。”杨雨桐止不住地感叹:“怪不得,你说话那么文雅?原来是大学教授!大学教授应该是高级知识分子。这高级知识分子跟我们普通老百姓说话就是不一样!”老太太听到赞美,咧开嘴开心地笑了。10点钟该休息了,老爷子让她在沙发休息一夜。明晚跟老太太睡一屋,晚上照顾她起夜。杨雨桐在市区转了一天,实在累了。刚躺下,浑身的疲乏劲就上来了,倒在沙发上沉沉地睡了一夜。
天亮时,上个保姆背起包跟杨雨桐道别走了。杨雨桐正式接手了这保姆活。可以后会发生啥样的事?杨雨桐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