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为看风景,我们没走高速。
在一片丛林地带,车意外地抛锚了。
日落西山,薄幕沓地。
四周一片荒凉,人影也没一个。
发动机一个零件损坏,远离市镇乡村,附近没有配件供应店更没有修理点,我虽是维修工出身,也无计可施。
最要命的是,因为高速路开通,这条路便罕有车辆,等到天黑也没见一辆车路过。
宁小青无奈,电话联系在金山市的朋友。
估计最快过来也要五个小时。
这一晚,怕只能在荒郊野外度过了。
马化龙这厮,还说随时有人在我身侧保护,咋这时候鬼影也不见一个了?
乘着天没黑透,我去收集了一大堆木柴。
秋末天气,这晚上寒凉,指定不好熬。
好在车上有一大块羊排,不致于挨饿。
升起篝火,吃着羊排,还算惬意。
头顶忽然传来轻微的嗡嗡声。
我抬首。
繁星满天。
这声音太过熟悉…是无人机!
我心中想起一事,拉起宁小青便往树林中跑。
宁小青奋力挣扎,还以为我要图谋不轨。
“小青,有人盯上我们了,赶紧离开这儿。”
宁小青将信将疑,深一脚浅一脚地随我在密林中狂奔。
隐隐有汽车引擎声传来。
汽车的光柱在密林中打来打去。
至少有四辆车,停在了我们燃放篝火的地方。数个人影在车灯照耀下扑进丛林。
“难道是马化龙的人?不太像。马化龙命人暗中跟随我,但不致于这样兴师动众,似是有目的而来。”
我拉宁小青躲到一段荒坡下凸起的一块岩石下。
“沈爷,出来吧!我们是来请您的,不是来抓您的。”
声音来自我头上。
数道光柱打在我们处身所在的岩石上。
脚边的枯草被踩倒了几堆,浮土上有硕大的脚印,怪不得他们这样容易找到我。
是福不是祸…
我和宁小青只好走出来。
“既然叫我声爷,你们是哪里来的孙子?”我这好占便宜的德性恐怕死到临头都不会改。
“有人要见您啊沈爷,到了,您就知道了。”
十几个洋人彪形大汉,个个手握枪支。
为首的是个黑瘦子,偏又一部络腮胡子,乍一看像只半年没吃饭的山羊。
几个人把我俩挟持在中间,簇拥着往外走。
我沈疼好歹也是天下黑帮总统领,在这帮喽啰面前可不能认怂。
我冲其中一个不声不响的矮子说:“兄弟,你这跟了我们一路,辛苦了。”
矮子一怔,说:“什么都瞒不过沈爷的眼睛,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S国不比玻国那种落后小国,八零年代,科技已很发达。这帮人都配带了微型翻译设备,可以用多种语言自由交流。
自金山市出发,这小子开一辆黑色骏驰,一直不紧不慢跟在我们的车身后。在索尼亚市市区吃饭时,他的车也停在一侧,这小子还下车去便利店买了包烟,我早留意上了,起初还以为是马化龙的手下,派来保护我的。
“那么,我的车也是你做的手脚喽?”
“让沈爷见笑了,嘿嘿。”
走出树林,到了大路上。他们没把我俩分开,推进一辆车里。
我们乘坐的车在中间,前面一辆车开路,后面两辆车压阵。
“可惜了那块羊排!”我咂咂嘴。
“沈少爷,你挺值钱的,这么多人兴师动众来请你。只不知是去赴宴还是赴宴!”宁小青又丧气又半带讥嘲地说。
华夏文化博大精深,枪毙叫吃花生米,连上刑那些名目都跟川菜扯上边。
“这让我找到了自我价值!你说我一维修工,混吃等死,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有什么价值,今天才明白,原来他么的搞不好我也是块黄金,这不也是有了要闪光的苗头吗?还有,叫我沈总。”总要宽慰一下她,让她放松点,小姑娘胆小,搞不好会害怕。
一路上,那些人都默不作声。
车队似乎拐入了山区,两侧山岩如静卧的怪兽,阴森可怖。
我侧首扫一眼宁小青,车灯反光下,她的脸色因恐惧而有些惨白,我轻轻拍一下她的手,试图安慰她,她的手背微凉。
“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怪怪的。”我说。
“什么?…”她从紧张迷茫中回过神来。
“有点像…我们那疙瘩娶媳妇…,都是半夜出发。不过,在我们燕北市,婚庆至少六辆车或八辆车,没有用四辆的。”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娶媳妇那事…”她脸色有些绯红,显然意识到了我在揩油,白我一眼,“为什么四辆不好?”
“华夏语里四与死谐音,不吉利,所以没人用。”
“行了,沈大总裁,估计咱们今天就凶多吉少了。”
“听你口音,华夏国东北的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山羊忽然说。
“铁岭的…铁岭北边那个燕北市。兄弟,你…去过?”
“你们那疙瘩小鸡炖蘑菇,锅包肉,地三鲜,清炖大骨头,好吃!”他咂咂嘴,没有直接回答我。
“我靠,只要去过,甘情咱就是半个老乡啊!”他乡见老乡,我心里一阵热乎,热情地伸过手去,“大哥贵姓?”
山羊没理我,“叫我桑巴。你们那一块,我呆过半年,公司开展业务。”
黑社会业务?拓展到铁岭了?
我才待继续套近乎。
我身后荷枪实弹监视我们的那个壮汉忽然冒出来一句,“那疙瘩铁锅炖大鹅也怪好吃,不过得配上贴饼子。”似乎又回味到了那个味道,吸溜了一下鼻子。
俺那个娘,这到S国大半年了,都没听到乡音,乍一听这几个弟兄唠起俺老家,我心里一酸,不由哽咽地哭起来。
山羊桑巴有点慌神,“沈爷,你咋…还哭上了?”
后面那大汉忙递纸巾给我,“华夏国那东北人都实诚,一样一样的。“
我靠在宁小青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这大半年了,俺想家,想俺娘。
宁小青不住安慰我。
桑巴也受了感动,“沈爷,您放心,俺家老大不会难为你,当然,前提是你得配合。再者,有我们兄弟在,一定罩着你,最期码保证你的安全,放心。”
后排那汉子也说:“华夏国东北人都仗义,俺那次去,那边的兄弟天天小酒伺候,临走还送了几根火腿肘子一大坛酸菜萝卜。这个人情,俺们都记着呢,沈爷您放心,见着老大,俺们不会让您受委屈。”
这就好,就好。
我揩揩眼泪,吸溜下鼻子,回首,泪汪汪地,“这个兄弟,怎么称呼?”
“乔布思。有个华夏国名,大壮!”
…我还是叫你大壮好点。
怪不得都会几句华夏国东北话,甘情去过。
“两位兄弟,我若回不去了,拜托去环宇,找牛震北把我上两个月工资支出来,给我妈寄回去。拜托,拜托。”我一把鼻涕一把泪。
“一定一定。”桑巴。
“必须的!“乔布思。
车队跑到凌晨,天色微明,没有出山,反而像是深入大山深处。
朝阳初升时,在一座半山腰密林遮掩下的别墅前停下。
这一路荒无人迹,突兀地出现一栋别墅,颇感神秘。加之周遭乱山杂树,这栋不起眼的别墅便有了阴森之感。
这十几人簇拥着我们下来,走进铁栅大门,别墅前四五个保镖分列两侧。
我心下忐忑,打量着四周。
别墅大门洞开。
一行走进去。
就见一个猛恶的汉子霸气地坐在正中的大沙发上,叼着雪茄,手指上戴着硕大的钻石戒指。
他一挥手:“上刑!”
伊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