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你三姐的病人，又是你三姐带走了她，你为什么不去问你三姐，反而来问我呢？”邹芳冰看着他一会儿，移开了目光说道，“你也知道，我那时候是很排斥姚芊书的，并不想收留她。要不是她在会所里摔倒导致流产，我早就把她送到城市救助站去了。帮助无家可归的人回家，这是他们的事情，又不是我的事情。”
邱智灏有些好笑：“冰姐，我听你说起我三姐，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她。可是你明明说过，你不认识她啊，你去阡陌公司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她啊，为什么会讨厌她呢？”
“也许是上辈子的冤家吧。”邹芳冰面无表情地说着，然后话题一转，问道，“你别尽问我姚芊书的事情了，我还想问你邱家的事情呢。你长这么大了，就没人在你们兄弟面前提起过我？譬如在邱家的那些亲戚眼中，我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我指的是阴阳怪气说怪话什么，不是像你父亲起居录似的介绍。你也知道的，越是正式的介绍，里面的杂质就越多。”
“怪话？”邱智灏陷入了沉思。其实他们兄弟俩在家的日子实在是不多的，大多数时候住在学校里的，假期基本也是在世界各地环游，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而且大妈翁培云，据说是个名副其实的民国名媛，很有主母风范。家里的佣人别说议论主人的长短，就连家里来往亲友的闲话，他们都是不说的。
而跟他们家交往的亲朋好友，家风也大多差不多的，很少有无端议论别人家长短的，更遑论在主人家面前说闲话了。大约除了酒桌上会开些玩笑，说些荤话吧。可是这样的酒局，他又不去，怎么可能知道？
“不是说豪门都喜欢说长论短，闲言碎语满天飞的吗？”邹芳冰挑了挑眉梢。
“喜欢闲言碎语说长论短的是村头大妈，不是豪门贵妇。”邱智灏翻了个白眼，“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说辞？背后说人是非是一种很不礼貌而且有失教养的行为好不好？哪家千金贵妇会这么没素质地干这种事啊？就算天天闲着没事，出门做头发化妆保养，甚至于找几个帅哥开PARTY，也比嚼舌头好吧？”
果然有钱人的生活无法想象，也是，人家含着金钥匙出生，就是要充分享受生活，谁会没事去关注别人的事情。邹芳冰耸了耸肩，很好，查找线索的路又被堵上了一条。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跟你姐姐是同父异母的呢？”
“很早就知道了啊。”邱智灏坦然道，“家里从来没有人瞒着我们兄弟的，我父亲寻找我母……找你这件事，也没有避着我们。有时候传回一星半点的消息，父亲还会跟我们分享呢，还会憧憬找到你之后，会是怎么样的团圆场景。不然，我们也不会早早自己的DNA数据，输入失踪人口网了。那是我上大学的时候输入的，并不是我来安塘市以后才输的。”
“对，你的家里人不瞒你们，就是编着谎话骗你们。”邹芳冰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说你五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大妈那里，那时候我在哪里？”
“你住在大妈的诊所里啊，那时你精神状态不好，所以父亲不放心让你养孩子。”邱智灏尴尬了，也有些委屈。这能怪他吗？那时所有的家人都这样说，他不相信家里人，还能相信谁？“你失踪是大妈过世以后的事情了，我算过日子，差不多就是你去安塘市的时间，能接上。”
“你现在还觉得我那时是失踪了吗？”邹芳冰反问道。
邱智灏一怔，是啊，到安塘市不久就买下了别墅，还租下了翁家大院，大院里曾经被没收的那么多的古董家具，说一句需要有人爱护就给免费使用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虽说当时买房租院子，邹芳冰也借了不少的债。可那时她刚到安塘市，人生地不熟的，能借到钱也算是奇迹了好吧？她也没有高额利息付给人家。
“那你对你大妈留下来的那些医案怎么看？”见邱智灏沉默不语，邹芳冰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医案我也是才看到，并不知道详细情况。而且一直以来，家里人的说法都是我母亲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我大妈一直在帮她治疗……”
“等等，你大妈也是心理医生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邱智灏皱起了眉头，大约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我印象当中，她是一个妇产科医生，一直致力于优生优育的研究。她曾经提出过一个理论，说是夫妻之间的感情状态，能够影响后代基因的传承。那个意思就是……我举个简单点的例子吧，你应该也听说过，学霸父母生下学渣孩子这种事情，很多人戏称这是因为遗传不到位。那么怎样才能够让父母的遗传到位，将自己的优良基因遗传给孩子呢？我大妈的研究结果就是，父母之间的感情非常重要了。如果这一对父母在一起是真心相爱，心情愉悦的，那么优秀基因的遗传几率就会提高，反之孩子就会错过优秀的基因，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所以我想，她对心理学应该是有所涉足的，但绝对不是专业的。”
邹芳冰不相信：“那个医案，我看着挺专业的。”
“那应该是三姐整理过了。”邱智灏毫不犹豫地说道，“大妈有很多手稿，都被二姐三姐拿走了。因为里面的案例记录得非常详细，很多都很有价值，非常难得。”
邹芳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父亲和大妈的东西，你能找到多少？我想看看。我想……希望能够想起些什么来。”
“我这里几乎没有，我考上安塘市的警察后，就表示了会一直留在国内，所以家里所有的东西……我就拿了一本父亲的回忆录，因为记载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我想对于找到你或许有点帮助。不过我把它藏了起来，等回去的时候拿给你看。”
“行，你不会藏着藏着就忘了，找不到了吧？”
“不会，我在银行租了个储物柜收着呢。”
说了这句话，不知怎么的，邱智灏觉得脸上热了起来。邹芳冰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一本日记，租个银行储物柜藏起来？那玩意儿不是有钱人藏金银珠宝用的吗？
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不知道要怎么把话题接下去的时候，卧室的门打开了。唐素梅穿戴整齐走了出来，只有湿漉漉的头发，让人看得出她刚才是在洗澡。
邹芳冰站起来迎了上去，一边说道：“浴室里有吹风机的，怎么不把头发吹干了再出来呢？天气虽然热，但是晚上洗头也不容易干的。”
“没事儿，没事儿，房间里有空调，不吹也会干的。”唐素梅温和地笑着说道，眼中却又涌出了泪水。自从邹芳冰告诉她，她对于十年以前的事情，都已经没有了记忆。目前残存的记忆，都是别人的，她就一直在伤心。
而让唐素梅更加不能接受的是，她居然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外孙。明明记忆中的女儿还这么年轻，她这是几岁生的孩子啊？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这个外孙的亲生父亲，还有可能是拐走了女儿，害得她们母女一别二十多年的人。
所以当邱智灏将大概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之后，唐素梅恨不得冲去邱家放一把火把他们都给烧了。拐走她的女儿，让她们母女天各一方不说，还哄骗她生下了孩子。这还不算，还要把她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是要让她这辈子都找不到女儿，都不能母女团圆吗？所以那天在派出所知道了情况后，她满腔愤怒找不到发泄口，就操起文件夹追打邱智灏。
而宁安市的刑侦队长莫绍彬，对邱智灏的说辞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她对于自己是邹芳冰这件事，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记忆了？”莫绍彬当时就觉得邱智灏说的是不是天方夜谭，如果不是他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他都以为这个小伙子是在玩什么新式的诈骗游戏呢。“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失忆？”
“也不能说是失忆，就是……”邱智灏张口结舌的，“就是，她有记忆，但那是别人的记忆，不是她的。”
“就跟那网上写的那种穿越的故事似的，皮囊还在，里面的芯子换掉了？”莫绍彬倒是脑子灵活，马上找到了描述的方式，“那为什么会变成别人的记忆？遇到灵异事件了？”
对于这个相比起江尚峰来，不是太正经的莫队长，邹芳冰很是无奈。如果不是为了那个被当成自己的死者的身份，还需要莫队长帮忙查找，她都想一走了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