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那边儿——
“哎呀,你说我从朝阳大老远的过来看一趟也不容易,你就这样把我赶走了,我也不好说,公卿啊,我好不容易才来见你们一趟,大早晨的你们都没醒呢我就在门口吹冷风,一进来还被人给打了,你这把我轰出去,我多悲伤啊。”胡执飞挎着俞公卿往大门口走。
俞公卿实在忍无可忍,又无精打采的道:“幸亏是清晨,要是醒着你不可能进来。”
俞公卿觉得是他的错觉,感觉胡执飞比以前粘人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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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看官问的好,今儿我们就来正式介绍一下胡执飞,是山东烟台人,早些年俞家在山东有所作为,与烟台地方卖豆腐家的儿子胡执飞相识,胡执飞年轻时顽性恶劣,后来落草为寇,也是在当地小有名气,是仗势欺人、作威作福,后来山寨差点儿被俞晨明给端了,也是仗义救过俞公卿,后来对俞家也是死缠烂打。每次遇见他就没什么好事儿,可以说是比俞将晚还要“瘟神”了。
后跟着俞家回热河,也是敢打敢拼、做事仗义,跟俞家有了情分,也成了俞家驻扎热河地方的军阀之一,被派到热河朝阳看官地方。可谓是“一朝飞枝头,麻雀变凤凰”,正经事儿没干过几件儿,风评可没有俞家自己好。如今他来,俞公卿自然觉得头疼。这回他来也的确是在地方捉风捕影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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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卿,你嫂子还在门口儿等着,你忍心把我放在外面那么长时间。你看我这被揍的,回头让你嫂子看见了,我情何以堪。”
俞公卿没理他,打了个哈气,道:“带的哪个嫂子?我见过吗?”
“嘿嘿”胡执飞憨厚一笑,道:“你没见过,去年夏天刚进门儿,是你四嫂子文静点儿,可别吓着你嫂子了。”
“我能吓着我嫂子?”
“那叫背靠大树好乘凉,你懂什么?再说你没睡醒呢别做什么出格的事。”
“你搁那胡言乱语什么呢?说什么大树呢?”
俞公卿眼都要翻抽筋儿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到门口见停着四五辆轿车,又有护卫守着,他们见他家当事儿的来了,打开车门请下来两个女人。一个高挑婀娜波浪卷,一个细小精瘦短直发,高个儿的眼角有两颗痣,低个儿的稚气未脱眼皮下有小雀斑。
胡执飞笑呵呵的迎上去,手拍俞公卿的肩道:“嘿嘿嘿,公卿来见过你嫂子。是你三嫂和四嫂,葵巳和葵卯。”
俞公卿知道了,高的是二嫂、低的是四嫂,听名字是姊妹俩。俞公卿向前一躬,道:“见过二位嫂子。”
姐姐葵卯大方摆手,笑道:“哎呦,倒是自己人,早就听过了,今儿一看果然感觉不一样。”
妹妹葵巳点头躬身,眼角含笑。
葵卯老远就看见俞府的做派,果然比自己胡府大气,本就期待俞府的掌事儿的,一出门就见到正人君子,相貌堂堂的俞公卿,心中自然愿意靠近,妹妹葵巳倒是发现姐姐的心思默不吭声。
胡执飞故意咳嗽一声,乐呵的道:“早跟你们说了,硬是不信,还害怕找人家侵扰,现在行了,赶紧进来!”
葵卯和葵巳听胡执飞说没动,俞公卿补充道:“还请两位嫂子入住,房间已经为嫂嫂们准备好了”说罢便再次拱手请她们进去,听完俞公卿说的姐妹俩才迈开腿进去。
等最后了,郭守卫又奉名把胡执飞带来的随从也全安排了住处。
等人都收拾干净了,胡执飞随俞公卿去了房里,俞公卿终于放轻松抻着懒腰打哈气,早起本来就昏沉,看见胡执飞更是晕沉。俞公卿一脸死鱼眼的问:“你不怕遭雷劈吗,姐妹俩?你不会强抢民女了吧?”
胡执飞拧眉,拍拍胸脯站起来:“你把你哥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能抢人家吗?这我是娶了他家大姐,后来人家又救了我,我是报恩才娶得妹妹,我绝对没强迫,人家绝对是自愿的。再说了,你们是和尚要出家了,我能做和尚啊?这我都快40了,我不得赶紧传个宗,接个代?”
“再说我又没背靠大树,娶个媳妇儿怎么了?这靠大树的没娶媳妇儿呢,我这没靠的,还不让娶了?”
俞公卿蹙眉,心里没说出来,靠什么大树,这是在点我们吗?
“快40了吗?你不就长我几岁吗?”俞公卿盘起腿沏上茶。
“嘿,你是记性不好还是没记呀?我大你半轮儿了!”
“那也才35啊,我还以为多大呢。你这回来是单纯想看热闹的?那热闹都传到你那儿了?朝阳最近是没活儿了是吗,你能闲成这样?”
胡执飞又嘿嘿一笑,憨态可掬的向俞公卿那儿挪了挪,道:“哎呀,我想你们了不能吗?”
“不过……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儿情况来找你,这热河你管的井井有条,我们也实在插不上什么手,自从跟南方那两家连上生意之后,这走的货都要经过我们这儿,治安管理也的确比以前要难一点儿,这个经费呀也也的确是少了那么一点儿。”
“哦,原来如此。”俞公卿听明白了,管要钱来了。“所以你想加饷?”
听对方这么说,胡执飞笑的更憨了,又朝俞公卿那儿挪了两公分,手指行走在桌面上又跳了跳道:“哎呀,这不之前信里一直跟你说,但是也没有批下来嘛。正巧咱也两三年,得有两年没见了呀,这想啊,这不得来看看嘛。”
“你要多少?”
“你不用涨太多,再十万,十万就成!没有十万八万也成!你得给我个人提点儿小钱吧,你这地方卡的严,也不让多收税……”
“行,再涨八万。你什么时候走?”
“啊、啊?这就同意了?”胡执飞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早知道就再多要点儿了,一种悔恨从心底油然而生。
第一个计划比自己想象中顺利得多,胡执飞眼珠一转,觉得俞公卿可能真的还没睡醒犯迷糊呢!
俞公卿和胡执飞一起坐在方桌前,俞公卿刚为自己沏好茶,正要去掀杯盖儿就被胡执飞抓住,胡执飞左手抓住他,右手把杯盖儿重新压回去,道:“公卿,你现在有身份的人了,可不能这么喝茶!”
“身份,我有什么身份?”俞公卿疑惑地看向胡执飞。
“哎,你不懂,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你将来对面儿做了更高的人,你是视察的。你把这茶打开把盖儿朝上掀,靠着这杯身,这第一口你得让对面儿的人喝,这杯盖你得让对面的人先盖。”
胡执飞意味深长地说。
“哪有这种理儿?”
“以前没,现在有了。俗话说,大树好乘凉,茶凉的快,但你也不能急着先喝,否则连着阴凉地儿都没了。”
俞公卿从刚才开始就发现他一直在胡言乱语,不停的说树的事儿,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你到底想干嘛?直说!”
“哎哎,我就随口说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心里跟你提了好几次内事儿来着?”
胡执飞指着俞公卿案板上的相框问。
“什么事来着?”俞公卿是真的太忙忘了,他哪能什么都记住啊。
“袁世凯当皇帝这事儿啊!他复辟帝制现在谁都能看出来,他绝对是当定的了!”
“所以呢?有什么关系,我自有对策。”
“哎,就说人情世故你不懂。咱家我听又跟袁世凯勾上了?无晦进京这件事儿可全热河都传开了!你就没想过亲上加亲?你要真当了皇帝你不选妃?”胡执飞猛拍大腿,大口叹气像是在怒其不争。
俞公卿可没了喝茶的心了,他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他一想起俩月前热河传得沸沸扬扬的这件事他就起的想杀人,怒道:“你听谁说?谣言你丫的也敢信?”
“哎呀,这整个热河都知道了!行行行咱先不谈这个,你就说现在这个,你就说一个皇帝得有先内外吧!乾隆帝知道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咱就缺一个既能给我们绝对信任又能安排在袁总统内里的,绝对不会背叛我们的那个,亲上加亲懂不?”
俞公卿脸黑的害怕,胡执飞跟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
“我善灵妹子我也想,这有个两三年没见了,我之前在信里给你提的那个你还有印象吗?我一个月前给你发的那个,你觉得善灵咋样?”
“你真敢说出来?”俞公卿将杯子拍在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洒在面上。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就说善灵是不是好手吧?我那是没有信得过的,你不需要一个能盯着袁世凯的人吗?那么大的事儿你敢让别人去做?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危险……”胡执飞越说声越小。
“混账东西!你跟我要钱要权我不给吗?打到我俞家人自己身上来了!”俞公卿起身走向案台。
“别别这么说呀,我就跟你提一嘴,你要不乐意就不乐意嘛,再说了那善灵终究是个女的迟早得嫁人,况且说的她跟你亲妹一样,她姓郭啊……”胡执飞嘟嘟囔囔,见俞公卿起劲儿了也不好再大声。
俞公卿面前的案台都快砸碎了,他就知道这王八蛋来没好事儿,要不是看在当年一块儿打天下的份儿上,他现在真想一枪崩了他,道:“姓胡的,你吃我家喝我家的,现在还敢卖我家的?袁世凯他妈给了你多少钱你还打起我家的主意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公卿,我的意思是啊,咱家有没有还没夫家的女眷,他要真当了皇帝,咱这也算是变相的谋求一个新的关系,我就问问善灵最近的情况,我就嘴上说说我能真让善灵去给他做小的不成?”
俞公卿把毛笔往纸上一戳,对着胡执飞骂道:“你良心狗吃了,阿妍当年没救过你是吧?你给我听好了!我俞家的人只能嫁我俞家的人,要么招一个夫婿上我俞家来,你要是再敢打她的主意,小心我现在就崩了你!你这话没有让那俩听见,那俩听见你今天竖着走不出这个门!且不说我们没袁世凯的联系,就算有!也不能让俞家人受这委屈!你听好,不是能过我家门他是俞家人,是只有是我俞家人才能过我俞家的门!她姓郭还是姓俞你给我掂量掂量!”
“我敬你把你当大哥所以我不跟你动粗,你连规矩都不清楚!再敢提这件事就不是关门说了!郭妍她叫俞妍你记好了!”
俞公卿像炸毛一样,指的胡执飞后背发毛,但又看俞公卿这反应胡执飞放肆的大声狂笑,全然没有吃瘪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谣言!我果然没看错!我就知道你们怎么可能跟那姓袁的合作嘛!但不得不说啊,公卿你这定力不行啊,这一拿妍丫头说事儿你就得炸,果然妹妹跟弟弟是不一样的是吧!”
俞公卿又坐下,突然联想前后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刚才还真是失了态了,平常还自持有文人风骨,这么一看,倒不如自己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人,坐下叹气道:“真的是大瘟神!差点儿我就掏枪了!”
“哎呀,这不是试试你?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这么大反应你倒也不能跟姓袁的有牵连。脱口而出一般都是心里话。”
“那你还真是冒险呀。”
俞公卿像是找到了往常的节奏。
“嘿嘿,这我得赶紧试探,否则时间久了,这不得露馅儿吗!咋样?哥哥我专挑的大早上你昏的时候,要是中午不出两句估计就已经把我堵的露馅儿!”胡执飞掀开桌上的温乎的绿茶一饮而尽。
“您还真是长心了呀!就为知道谣言真不真还专门跑过来一趟,何必呢?我心里不是跟你说过吗谣言怎么能是真的呢?”俞公卿态度有所柔和。
“有必要,很有必要!我先是得了钱再得人儿!还有就是,无晦都跟我书信说过前俩月发生的事儿,那个,裴伯···是走的有点儿可惜,但都说你那王举人他与咱是世交,想必裴伯也知道他不会害咱,所以才会告诉他那些事儿。你不用往心上去。”
俞公卿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但是人死了呀,老二什么时候把这些事儿都给他说的,这家伙来不会是想安慰自己吧?看着胡执飞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样儿,心思还挺细腻的。俞公卿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失去了一个人,但是更多的人也因此跋山涉水来看他,他又有什么可抱怨的?这也是他从内心所坚持的。更好的做自己现在能做好的事,不再失去更多重要的人了。
“大少爷,大少爷,又有事儿了!”
不等俞公卿先问,胡执飞又在房里喊:“大早上的什么事儿啊?你们大少爷正忙休息呢!”俞公卿总感觉他这话怪怪的,但又挑不出来。
门外的是郭守卫,道:“门口捡着个人,看样子也不像本地的。”
“什么我府是那种收留逃难的吗?轰出去?轰不出去就扔远点!”胡执飞不耐烦的催促着。
“但是那人昏倒前在门口儿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给大少爷知道,所以我们也没轻举妄动。”
“婆婆嗦嗦的……”
“住口!”俞公卿打断胡执飞,开门让郭守卫领着他去看那个人,顺便叮嘱胡执飞别跟上来,在那儿逛逛都可以。
胡执飞不放心,死活要跟着,连自己姨太太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