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感受到他的急促呼吸,眼前一暗,元修逸的唇已压了过来,狂风骤雨,卷地而来。
她脑中嗡地一声,心中那股时不时冒出来的恐惧如潮般涌了起来,扑向自己,她终于清醒了过来,发出闷声地怒吼。
可她的反抗,仿佛只是进一步激怒了元修逸。慌乱之中,她猛地一口咬住他的唇,元修逸停了下来,一股腥甜流进了顾青荷的喉咙。
元修逸的眸子落入她的眼中,顾青荷不禁颤抖了一下,那双眼睛仿佛世上最黑最冷的海底,囚禁着一头困兽。
困兽冲出海面,暴风般的报复袭向顾青荷。
元修逸的吻肆无忌惮,横冲直撞,顾青荷的心支离破碎。
她又冷又怕,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泪珠如雨般滚落,咽咽地哭了起来。
顾青荷的哭泣声,颤抖的身体,如冰雨浇醒了元修逸,他眸底的怒火渐渐安静了下来,他的吻也渐渐停了下来,只是胸口仍剧烈起伏着。
他抬起头,看着身下的顾青荷,只见她哭得哀痛欲绝,元修逸的心也渐渐沉向海底。
“你再敢碰我,我就咬舌自尽,元修逸,你什么也得不到。”
元修逸的血液像凝结了一般,他慢慢放开了顾青荷。
他走出房间时,房内传来阵阵抽泣声。
元修逸望着天空,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乌云,乌云总有散的时候,可整个天阴沉沉的,苍穹被乌云牢牢裹住,他真想给它撕开一道口子。
他忽然想起什么事,喊道:“芙蓉!”一个婢女从转角走了出来。
“收起她的令牌,从今日起,不许她出府半步。”
芙蓉盈盈一拜,道:“是。”
元修逸就这样走着,也不知身在何处,烈酒灼烧着他的心,他又知道了疼痛的感觉;心底的冷,又让这痛苦渐渐冻成寒冰。
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赤身裸体,怀中抱着一人,他心中一惊,低头看去,灯光虽然昏暗,却也看得清楚,那人竟是芙蓉。元修逸猛地推开她!
芙蓉被惊醒了,见元修逸醒了过来,低头一笑,甚是娇媚,正要说话,喉咙已被元修逸紧紧地扼住了。
芙蓉睁大着眼睛,双手死死地抱着元修逸的手,想将它掰开,可元修逸的手如铁一般,无论她怎么用力,始终动不了分毫。
就在这时,“嘭”地一声,一扇画屏倒在了地上,房中赫然出现一个黑影。
元修逸喝道:“什么人?”
这黑影窜了出去,元修逸大惊,扔下芙蓉,跌跌撞撞追了出去,这黑影他再熟悉不过了,定是她!
芙蓉无力地瘫软在床上,望着元修逸仓惶而去的背影,半晌后,才听到自己不住地喘着粗气。
房外立刻响起了脚步声,不断有人喊道:“追刺客。”
元修逸很快便追上了那个黑影,一把拉住她,揭开掀开她的帷帽,果然是顾青荷。
元修逸又惊又喜,呆了片刻,他正要说话,只听脚步声从四周传来,一人道:“刺客在这里。”不一会儿,周围便被团团围住。
“混帐,哪有什么刺客,都下去。”元修逸喝道。
众人一看,只见元修逸穿着单衣,且衣着不整,他身边站着一人,全身黑衣,披着黑色斗篷,竟是将要成为府上夫人的顾青荷。
众人再糊涂也明白了,其中一人躬身道:“属下知错,属下这就退下。不打扰二公子和,和夫人。”
那人不知该如何称呼顾青荷,知他二人虽未成亲,可见今日这般模样,婚期又是在几日后,料想喊夫人定是没错了,便大胆地改了称谓。
果然元修逸脸上神色缓和了下来,顾青荷却依然面如寒霜。
众人退下后,顾青荷转身便走。
元修逸上前一把抓着她,说道:“你来找我?你原谅我了?”
顾青荷冷冷道:“放开我!”
“你听我解释。”
“善公子还要解释什么?”
“我和她,我,我只是……”
“她也是你的一颗棋子吧?那兽烟炉就是她送过来的。你知道一般的毒对我无用,于是想安排人在我身边取得我的信任,好让我无防备之心。可你见我总是推辞,也知道我不会相信你送过来的任何人,便演了那么一出好戏。”
元修逸不语。
顾青荷一声冷笑,“棋子用完就扔,善公子,你,你果然还你!”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元修逸却紧紧地抓着她不放。
“怎么?善公子现在就要杀了我?”
“青荷,你知道……”
顾青荷根本不想听他说话。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元修逸,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原来每一步你都是精心设计好的。”她苦笑一声,喃喃道,“善公子,善公子,善筹善谋。也许从你见我开始便已有所打算。这也是你为何一直跟着我的原因吧,好一招收买人心,请君入瓮。我竟相信了你!”
“不是的。”
“你放开我!”顾青荷厉声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元修逸却仍是紧紧拉着她不放。
二人拉扯之时,忽然“叮”地一声响,一块明晃晃的东西落在地上,顾青荷大惊失色,忙俯身去捡,可那东西已到了元修逸手中。
元修逸定睛一看,竟是自己身上的令牌,有了这块令牌,黄龙镇所有地方畅通无阻!
他的脸色倏地一变,望着顾青荷,目光变得阴鸷。顾青荷脸色煞白,不敢看他。
元修逸道:“你,你是为了这个?”
顾青荷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要走?”
顾青荷紧抿着嘴。
“你说啊!”元修逸一声怒吼。
顾青荷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双臂传来钻心的痛,这痛让她忽然又有了勇气,她抬起头来,迎着他的目光,冷傲倔强。
原来今日元修逸离开后,顾青荷独自哭了一会儿。待绪复平之后,她便恢复了理智。她虽性格柔弱,特别是情感上,总是不由自主身陷其中,可却不是一个任人宰割,坐以待毙之人。
她见芙蓉拿走了她的出行令牌,便想何不一走了之。可没有令牌自己是出不了这个门的,更何况是黄龙镇,于是她想等夜深人静时,偷偷去找令牌,如果运气好,也许能拿到七气散的解药和赤蟒鞭。
如此想着,她精神一震,吃饱饭,静静地等着天黑。
夜色深沉,顾青荷换上自己的衣服,披上黑色斗篷,悄悄地走出房门。她心中早就盘算过如何躲开巡夜守卫,很快便来到元修逸的书房外,里面没有灯光。
她想起一次走着走着来到这里,心中好奇,便想走进去,却跳出两个人,拦住她的道路,她才知道这是元修逸的书房,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许进。
顾青荷当时虽心下好奇,却并未多问,而元修逸也从不提及此事,顾青荷都差不多快忘了。今晚她想找令牌,解药和赤蟒鞭,第一个便想到这个神秘的书房。
可是如今她与普通人无异,想硬闯进去而不被人发现,无疑是难如登天。她略作踌躇,便转身离开了。
她来到元修逸的房门外,也没有灯光。侧耳倾听一阵,寂静无声,顾青荷悄悄从窗户跳了进去。里面有一画屏,画屏那边隐约可见一张床,床上被子隆起,她知道元修逸可能正在睡觉。
画屏这边便案几桌柜等,她蹑手蹑脚地朝柜子走了过去,仔细翻找起来。
忽然一声轻轻的“嗯哼”落入她耳中,声音娇美。
顾青荷心猛地一跳,接着又传来沉沉的呼吸声,床上人显然睡得很熟,她一颗悬着的心轻轻放下。
可她忽然觉得不对,这呼吸声,不止一人,方才那个声音,明明白白是女子的声音。
顾青荷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忍不住朝画屏那边看去。
地上散满了衣服,她一眼便望见一只女子的肚兜,顾青荷的心蓦地砰砰直跳,元修明和安阳的那一幕一下又跳入她的脑海中。
果不然,抬眼望去,那床上正躺着一男一女,灯光昏暗,可顾青荷却依然看清正是元修逸和芙蓉,对,就是那个为了一只玉镯而差点被砍手的芙蓉。
“他们之间的关系……?”顾青荷这才意识到一切都不是自己想像般的简单!
她忙低下头不再看他们,目光所到之处,忽然发现一东西覆在衣物之下,露出一角,正是一块令牌,她的心又砰砰直跳,想必是他二人忙着欢度春宵,竟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手乱扔。
顾青荷忙拾起它,想要继续找解药,可她不知道此刻她心已乱,不小心差点碰倒一旁的椅子,好在她眼疾手快,椅子只是晃了一晃,便被她扶住了。
饶是如此,还是将元修逸惊醒了。
顾青荷忙就地一滚,躲到画屏之后。
刚刚躲定,她便听到一声怒吼,接着又是一阵闷闷的喊叫声,这声音痛苦而绝望。
顾青荷忍不住探出头来,就瞧见元修逸扼住芙蓉地喉咙,芙蓉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在暗夜中看来尤其可怖。
顾青荷虽知这芙蓉只怕是他刻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颗棋子,可也不忍心见她就此枉死,犹豫再三,终于推倒画屏,自己飞也似地逃了。
她被元修逸追上,没想到争执中,那块令牌竟掉了出来,顾青荷顿时面色如土,任由元修逸如何问都不答。
盛怒之下的元修逸一把抱起她,朝她的小院中走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元修逸,你要做什么?”
元修逸将她放在床上,顾青荷低着头,呆呆地坐着,神情委顿凄婉。
良久,元修逸才缓缓转身朝门边走去。廊上的灯光透到屋内,他忽然看到桌上放着一套喜服,叠得整整齐齐。
元修逸慢慢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缎面光滑,质地柔软,他抚摸着一朵金丝线绣的荷花,了了几根针线勾勒,艳而不俗,华而不繁。
元修逸看向身后的顾青荷,她仍是那幅模样,肩上的痛袭来,这是方才挣扎中她咬的地方,血液已凝固。
他想起顾青荷曾经就这样狠狠地朝元修明咬去,也是肩膀,只是在另一边。他心中苦笑,忽又生出一丝淡淡的欢喜。
方才她靠在自己肩上,忽然哭了。那一刻他知道她是伤心的,他甚至有就这样放她走的冲动,可他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就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哪怕是仅仅这样坐在这儿,心中恨着他的顾青荷。
他跨出房门,来到院中,几颗雨点落到脸上,冰冷的,他却浑然不觉。
直到日光驱散了房中的昏暗,顾青荷才发现元修逸已走了。她站起来,忽然一个踉跄,才发现自己一个姿势太久了,有些不适。
过了一会儿,她向门口走去,打开房门,谁知怎么也开不了,这才知道自己被锁在里面了,真是又惊又怒。
就在这时,传来了脚步声,顾青荷忙躲在门后。响起开锁的声音,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婢女,手上端着一个盛水的铜盆。
那女婢走进房间,将铜盆放在架上,没见到顾青荷,正自好奇,忽听身后响起关门声,她正要回头,背后剧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顾青荷将她打晕了,忙和这婢女换了身衣服,走出了房门。她怕被人认出,一直低着头,朝后门走去。
“站住。”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顾青荷顿时血液上涌,停住了脚步,头低得更低了。
只听身后那人道:“你走过了,书房在这边。”
顾青荷一怔。
那人又道:“快去。二公子昨晚在书房偏厅休息,你速去将那里收拾干净了。”
“书房?”顾青荷又一愣,暗想,“我在元修逸的房间没有找到赤蟒鞭和短剑,说不定就在书房。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转身跟在那人身后,来到一条青石小路,两边种满了竹子。没走两步,他走进了一个小门,她才知道这书房有个后门。
那人道:“赶紧收拾,不要让二公子撞见了你。他不喜欢别人无端进他书房。”
顾青荷乖巧地点头称是。
“等等。”那人忽道。
顾青荷暗道一声糟糕,盘算着如何能无声无息地让他闭嘴。
“不可去到正厅,那里会有专门的人打扫。”
顾青荷忙躬身道:“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
她走进书房偏厅,里面有一小榻,榻旁有一几,几上摆放着一套茶具,一个香炉,窗边有有一个高几,上面摆了一盆兰花,花瓣纯白,中间一抹鹅黄,花叶修长,与寻常所见的兰花似有不同,寥寥几枝看似随意舒展,却仿若美人翩然欲舞,姿态婉扬,纤妙如羽。
窗外修竹篁篁,不时传来一两声鸟鸣,清新悦耳,晨光照在窗外一面石山上,青苔满壁,一片碧油油的,一时间顾青荷以为自己置身于明艳的春日里。
屋内陈设简单,每一样东西的质地设计和摆放却极考究,一走进来便有一种舒适感。
她见旁边有一屏风,心念一动,转过屏风,便见到琳琅满目的书整齐地放在几排架子上,架前一张大大的书案,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也是极简极整齐。
顾青荷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四处查找起来,她几乎找遍了所有可能的角落,哪里有赤蟒鞭和短剑的影子嘛,不禁有些懊恼,暗想这两样东西要藏起来并不容易呀。
这时她的目光落到书案上一个精致的方匣。
她走了过去,打开匣子,里面装的正是自己的赤蟒鞭和短剑,顿时欣喜万分。
“拿了我的东西,是要还的。”
她正伸手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