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刘诏玄看着被长剑穿身,钉在石壁上的方知忏。
方知忏露出令人不悦的微笑,看向山道上密密麻麻的铺地尸骸,大多是雁栖门人,满脸得意神色。
范影笑俯身贴耳,提醒道:“此人叫方知忏,青逸堂堂主。”
刘诏玄点头示意,说道:“方堂主,你虽然伏杀了我不少弟子,但是仍旧阻不了我们上山。”
方知忏嘴巴张张合合,半点声音发不出来,可从他表情看来,多半是辱骂嘲讽话语。
归留之满身血污,带着数十名弟子围了过来,个个神情愤懑,显然在方知忏等人的伏击之下吃了大亏。
“师傅,让我送他一程。”归留之怒目而视将死之人,看他宁死不惧,便要提剑上前结果性命。
刘诏玄伸手挡住了归留之,欣然道:“不必,就让他留一口气,看着红山如何覆灭。”
这时,一名轻功不凡的弟子从山间跑下,禀报道:“山路阻碍已清,红山总堂之内还有厮杀声传来。”
归留之,范影笑以及众弟子都看着刘诏玄,只要他一声令下,众弟子便杀上山去,整个红山之内活口难留,谷家的弟子和佣兵自然也不会放过。
刘诏玄看着这曲折狭小的山道,路的尽头渐渐开阔,功成名就之机就在眼前,今日之后,世人当知红山亡于自己手上。
“哪怕毁掉十个红山帮,你还是只得屈居人下,可干掉一个掌门,便可成为雁栖之主。”师弟许骞云的话又从耳边传来。
刘诏玄忆起那日在滕冲墓前的谈话。
“屈居人下又如何?论资历,论辈分,论功绩,你们谁人及得上我。”他心里恨道。
刘诏玄缓缓跨出一步,号令就在嘴边,可正要发令之际,一道气势恢宏的喊声从山下传来,不少弟子都露出疑惑胆寒之色。
“红山帮四当家隗赤烨,求见刘诏玄长老。”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甚为奇怪,他们的死对头为何要见刘诏玄,而刘长老又有什么理由要见他。
刘诏玄眼中精光流转,山上山下两条选择就在眼前,尽管内心极为厌恶他的两个师弟,但这两人是他最为熟悉之人,自己每每行事作为都会已这二人的性格推度。
“隗赤烨不会杀掉裴璟!他会以此来胁迫我!”
“如果我不顾掌门生死,又有谁会支持我?不尊道义,何人服我?”
“可我若救了掌门,今日所得到的不过是为他人嫁衣。”
刘诏玄想到这里,内心已是天人交战,名利与道义该如何选择?他又怨恨起两名师弟起来。
滕冲和许骞云自然会毫不犹豫的救下裴璟,他们一个过于直爽,一个谨慎图利,最重要的是,他们对掌门之位的渴求都没有自己那般强烈。
他手下弟子人数众多,区区一个隗赤烨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甚至只要自己亲自率领人马上山,红山数十载的积累都会归他所有。
可规则就是规则,世上没有人能容得下一个无名无分,无情无义之人,他为师傅裴横江,为雁栖门兢兢业业卖命半生,到头来还是抵不过师傅的那句话。
“传位于独子裴璟。”
刘诏玄看着两名弟子期待的目光,看着众门人渴望的眼神。
他缓缓开口:“你们在此整备,等我命令。”
隗赤烨立于马上,身后还坐着一个蒙着头巾的男子。十几名警戒弟子显然被他刚才气贯长虹般的威喝声吓得不敢上前,只能排个半圆,死死守住他前进方向。
刘诏玄拨开人群,走到正中。弟子们见长老到来,纷纷退至身后。
刘诏玄目光落在隗赤烨马背上那名少年身上,看身形穿着该是裴璟不错,可众弟子就在身后,总不能让隗赤烨给他摘下面罩,当场验明真身吧。
“退至山路路口防备,没我的命令不能上前。”
“是!”
众弟子转身撤离,脚步声渐渐消失不见。
刘诏玄双手交叉胸前,夸道:“四当家当真言出必行啊。”
“我们还是寻个更僻静的所在吧,刘长老,你也不想你的弟子‘误会’。”说罢,隗赤烨调转马头,缓缓徐行。
走得一刻,此地是红山一侧空地,低矮稀松的树木歪七扭八的竖立四周。
隗赤烨翻身下马,他将覆面少年从马上驼了下来,粗暴地将他往地上一放。
一同跟来的刘诏玄死死盯着这名双手被缚,头巾掩盖的少年,心中感慨万千。
隗赤烨见刘诏玄目光专注于此人,眉角一扬,当即扯下少年头罩。
正是裴璟。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吃了点苦头,他呆呆看着刘诏玄,双眼流露出惊惧和疑惑。
“师弟,你这掌门当得真是憋屈,从即位以来,被人掳过去,抢过来,几次三番恐怕也乏了吧。”刘诏玄饶有趣味地看着裴璟。
“咳咳,刘师兄,我当掌门全因为爹的遗命,不得不从,你若喜欢我便传给你吧。”裴璟诚恳哀求道。
“哎,师弟说的是,可惜,可惜,试问一个十六年纪的少掌门突然将大位传给自己的师兄,江湖中人会如何看待我刘诏玄。”刘诏玄无奈地摊了摊手。
“哈哈哈,原来刘兄如此看重别人的想法。”隗赤烨哂笑道。
“那,那,师兄是不愿救我了?”裴璟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刘兄,你是想自己动手还是想让小弟代劳。”隗赤烨问道。
“四当家,这份名声我送与你,秦如血就算还活着,也没脸给你争帮中大权了。”
“哈哈哈哈~!”隗赤烨捧腹而笑,笑得极为张狂。
刘诏玄眉头一皱,说道:“莫非四当家不信任我?”
隗赤烨五指张开,挥挥手,笑着说:“你们这些人当真好笑,想争权夺位,又苦求名正言顺,又还妇人之仁,连个人都不敢杀。”
刘诏玄沉默不语,任由隗赤烨嘲弄讥讽。
蓦然,隗赤烨脸色一沉,冷声道:“刘诏玄,你心里已拿定主意,就算杀掉裴璟,也不会和红山休战。”
“噢?你不信我?”刘诏玄道。
“比起你,我更信他。”隗赤烨看向裴璟。
裴璟缓缓起身,手上绑缚的绳索滑落,他一改惊恐神色,淡然道:“师兄,你可真是心狠。”
刘诏玄已然明白,这两人竟然彼此串通,诓他来此。
“两条路在我面前,一条与虎谋皮,一条未知凶险。”隗赤烨目不转睛看着刘诏玄,决然道:“我选了一条机会更大的路,信他,红山尚有一线生机,信你嘛......”
“没错,比起他而言,我更危险,但将来你后悔之时,莫怪我没提醒过你,此人心肠阴毒更甚于我。”刘诏玄朝着二人又进几步,摆了个起手式,俊然道:“而且,你有几分把握能胜我?”
“我说过了,我选了机会更大的路。”
一言已毕,隗赤烨双掌交错,脚步穿花,浩然声势卷席而来。
刘诏玄长剑破鞘,气若流云。
两大高手交击一瞬,顿时碎石翻飞,强悍之力扩散四周。
刘诏玄的“横江剑法”舞动开来,真有气锁横江之势,他剑行沉稳,去繁化简,每一招每一式都力过千斤,剑光到处,都在地上留下一道足尺剑痕。
隗赤烨回身纳招,甫一交手便觉对方剑势滂沱,难以抵挡,又见他所用兵器,剑身宽大厚实,配合招式气劲更是藏巧于拙,内力精纯倒还在自己之上。
“看来刘兄这几年,武功倒没落下。”隗赤烨绕过剑锋,气压丹田,掌心微光浮现,睥睨气度视万物为草芥。
他眼疾手快,趁着剑身陡然翻转之机,双掌合拢,生生夹住刘诏玄重剑,脚下受力支撑,地面豁然开裂。
两人武功强弱相近,非得百招之后才能分生定死,但刘诏玄众多弟子就在附近,时候一长,必感蹊跷,四处来寻,到时候人多势众之下,走脱不易。
隗赤烨深知此理,是以用最为凶险之招,斗起内力来,生死一招判。
“听说红山除了傅赭之外,便是隗四当家武功最高,当年两派交锋我未能与你交上手,今日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刘诏玄旋掌抵住剑首,左手捏了个手诀,数十载修为从体内逐浪而起,推至剑脊,剑身顿时抖动鸣叫不止。
时候稍长,两人周身空气不停发出“嗤嗤”声响,隗赤烨掌力之间,更是白汽乍现。
裴璟见两人角力,各自全神贯注,故意在旁说道:“刘师兄,你听过我们谷家有一名老师傅,叫做谷天舒。”
刘诏玄余光扫向裴璟,他尚留一分气力,若少年不自量力敢上前袭扰,便能发劲杀他。
“听过,是名暗器好手,师弟你可有学得一招半式。”
裴璟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物,形如花蕾,却是纯铜打造。
“只是他给过我这一物防身,师兄可知道如何用途?”
隗赤烨气息翻涌,见裴璟拿出暗器,便想出声指点,可重压之下,又哪里说得出话来,稍一分神,剑尖又近自己眼前一寸。
“师弟,这叫花里针,很是厉害,你不妨将它使出来,师兄教你一手你爹应对暗器的独门武功。”刘诏玄语带慈祥,似乎全然不惧。
裴璟心下疑惑,又见隗赤烨面色凝重,双唇紧咬,看来内力上终是稍逊师兄一筹,又见刘诏玄此话说得云淡风轻,不知是他故弄玄虚,以进为退的心计。还是真的淡定自若,成竹于胸。
他对武功知之甚少,原想以此扰乱刘诏玄,没想反被问住了。
裴璟缓缓走来,愈走愈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显然是两人身边真气外放所致。
刘诏玄看在眼里,面露笑容,左手变作剑诀,直直指向裴璟,吓得裴璟不敢上前。
隗赤烨暗叫不好,没曾想刘诏玄内力修为如此之高,两人对阵之下,他竟然尚有余力自保。
如果自己不敌身亡,裴璟自然也是小命不保,到时候刘诏玄便可将杀雁栖掌门裴璟一事推到自己身上,而刘诏玄自然是名正言顺的替掌门报仇雪恨,此事之后,他身为裴横江的大弟子,自然可以顺理成章的接任雁栖门掌门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