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祈英他们身前,赶马的车夫穿了一身蓑衣,车帘被掀开,一只手伸出来打开了一把油纸伞,接着一抹高挺的身影迈出了车厢。
祈英定睛一看,居然是聂宴庭。
聂宴庭见着她望过来,微微笑道:“英姑娘,你们大半夜的怎会来到此处?”
这话其实祈英也想问他,大半夜又下着雨,他来这里做什么?
但此时她什么都不想说,她只担心萧乐安。
她启唇道:“聂公子,萧乐安他受伤发热了,可否带我们一程,找个落脚点。”
聂宴庭似乎这才发现远些的地方躺着几个人,他震惊道:“这是这么了?何人居然敢在无双城截杀你们?”
祈英不想说太多,摇了摇头,又道:“麻烦聂公子捎我们一程。”
聂宴庭拍了拍脑门,“自然,我们是朋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他下了马车,那车夫也跟着下了车,帮着一起把萧乐安给抱上了马车。
祈英后背已经湿透,但她并未在意,见萧乐安淋湿的不多,心下稍安。
聂家果真不是普通人家,这车厢里放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得车厢很是光亮。
聂宴庭探了探萧乐安额头,从一个精致的钱袋子里面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颗药要喂给萧乐安。
祈英赶忙拦下,这其实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毕竟,聂宴庭在她心里还算不得朋友。
聂宴庭抬眸望着她,“萧兄弟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会发热是很危险的。”
祈英也知道,他这话是真的,她心中亦是焦急,想了一下,其实聂宴庭没有害他们的动机,为了萧乐安,她还是放下了手,笑道:“聂公子别介意,不是不相信聂公子的为人,毕竟江湖上行走,保持警惕成了一种习惯。”
聂宴庭点了点头,“我知晓的。”
他将药放入了萧乐安口中。
祈英自己也受了内伤,她这会其实不想说话,但萧乐安昏迷着,车厢里只她与聂宴庭清醒着,且对方帮了他们,她不好太冷着别人。
于是她问道:“聂公子怎会大半夜的来此?”
聂宴庭拿折扇的手一顿,忽而笑道:“来找两只从我家逃走的猫。”
“哈?”祈英没想到这人大半夜下着雨就是为了来找两只猫,“猫入了林哪里还能找到。”顿了顿她道:“那聂公子肯定很喜欢你养的这两只猫吧?”
聂宴庭望着她,笑而不语。
祈英总觉得他这会望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怪,许是自己真的太过敏感。
她跟他也没什么话说了,便伸手去探了探萧乐安的额头,高热好似退了一些,她心情好了不少。
她忽又想到,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萧乐安也在发热,当时自己是怎么做的呢?对了,是要弄死他,是要从临渊崖把他扔下去,那时候一心要他死,如今却一心只想他好。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萧乐安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到时候,他们之间会否变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她是真的舍不得他死了,也许,到时候死的只能是自己,也不知自己能否回到大霖。
她想要把这里的一切当成一场梦,但痛是真的,喜欢是真的,所有人都是真的,又让她如何能相信这只是一场梦?她亦不知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离奇之事,且,就是让她给遇上了。
她蹙眉闭上了眼睛。
“英姑娘,你在想什么?”聂宴庭的声音响起。
祈英睁开眼睛,望着他道:“没什么。”
聂宴庭问她,“英姑娘,你们到底得罪了谁啊,那些人为何要杀你们?”
他又问起这个问题,祈英想到无双城出了那种恶鬼,作为聂家子弟,告诉他说不定还真有用,能把那人找出来让他少害些人也是好的,倒不是她多善良,而只是那人手法太过残忍非人,让她每每想起便反胃,且如今不是他们放不放过那人,而是那人要他们的命。
她压下那种恶心感,正色道:“聂公子,无双城出了个杀人魔。”
聂无双震惊的望着她,“所以,你想说的是,你们之所以被追杀,是因为你们知道了那人的秘密?”
祈英点了点头,又将他们在那宅院中见到的一切说了一遍。
聂宴庭一手握着折扇,时不时轻轻拍打在他另一只手的手心,祈英被吸引住,望了他的手一眼,这人的手非常好看,干净,指甲被修整的很是整洁,手指修长,那手的颜色比聂宴庭的脸还要白。
祈英突然心中一跳,那恶鬼杀人魔能用得起那么多高手为自己杀人,可见身份不一般,而无双城,身份地位最高的,那就是聂家。
那面前这人有没有可能就是那杀人魔?答案是,不能排除,虽然他看上去不怎么像。
她突然后悔跟这人说起宅院的事了,但说都说了,也无法改变,只能装做一派淡定的继续同聂宴庭说话,心里琢磨待会怎么找个借口带着萧乐安离开。
外面的风雨声小了一些,他们进入了无双城的主街。
祈英正准备找借口下马车时,聂宴庭却先开了口,他似透过她望向另一个人,“我母亲本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却被我那父亲诓骗成了外室,成了被人轻贱的身份,连带她的孩子,也成了见不得光的外室子。”
祈英不解,他同自己说这些干嘛?
聂宴庭又继续说道:“他那夫人知道我跟母亲的存在后,一直想要除掉我们。”
祈英真的不想听人家的辛秘,“聂公子,我……”她又想找借口离开。
但聂宴庭的声音又响起,“我十岁那一年,有一天,我那父亲被那女人支走了,那个女人带人闯进了我们住的小院,让人把我母亲身上的皮给剥了下来,剥皮的时候,我母亲还活着。”
祈英有些惊惧的望向他,他还那么小,便经历了这样悲惨的事,他如何能够承受下来的?
聂宴庭又继续道:“当时,我就躲在床底,我不敢出声,眼睁睁的望着这一切发生而无能为力。”
他叹了口气后又突然笑了起来。
祈英心中有些不安,这人情绪似乎不大正常。
她装作安慰道:“节哀,逝去的人以逝,你还有大好人生。”
顿了顿她又道:“聂公子,麻烦你随便找个地方放我们下去,天都快亮了,想来聂公子也累极,今日实在多谢聂公子。”
祈英很怕他又说一堆秘密给她听,她真的不想知道别人那么多的秘密,知道得太多,其实对她没有好处。
“好。”聂宴庭这次没说别的什么了,祈英心下稍安。
马车突然停下,聂宴庭道:“就在这里下吧。”
祈英又是对他表达了一番感谢,扶着萧乐安出了车厢,但见眼前景像,她脸上血色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