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关爷爷从浴室里出来了。
老人家穿了宽大的浴衣,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在这老人面前,我可不敢托大。我赶紧说:“关爷爷,我这就是平时和朋友一起瞎聊天,听来一耳朵,刚才和雪儿多说了两句。”
我心里想,刚才轻声和雪儿开的小儿女玩笑,可别让关爷爷听了去。
关爷爷眼睛一瞪:“关于打仗的事,你自己不是这样想的么?你觉得你刚才的话是不是有道理?”
我有些慌。看看关爷爷认真的神态,我突然想到:“这是一个正气十足的老头儿,我跟他老人家,不必绕弯子!”
我说:“关爷爷,我觉得有道理!我也这么想!只不过,我文化有限,眼界也不够宽广。有时候听人说,有时候看些报纸文章,知道有想跟咱中国捣乱的破事儿,心里搓火------”
关爷爷大笑:“好,小木,北京土话都出来了,别紧张,不是真让你这会儿脱了衣裳拿大刀冲锋。你小子,对爷爷我的脾气,雪儿啊,到酒窖里,给我把那瓶最老的茅台摸上来。今儿晚上,我和你的小木子,爷俩要好好喝上两盅。”
雪儿噘着嘴,说:“爷爷,您老这下又找着酒友啦。今儿晚上,又得喝到半夜了。”
雪儿嘴里嘀咕着,脸上笑开了花。爷爷承认了我,认定了我,雪儿从心底里高兴。
关爷爷在家里小睡一会儿。我和雪儿开车到附近的一家超级市场采买了肉菜作料。回到家里,雪儿扎上围裙,亲自下厨,我给她打下手。雪儿的手艺我知道,比我强多了,有点儿那个半专业的意思。
听雪儿吆喝着 ,我心甘情愿地跑来跑去,鼻子里闻着锅里冒出的香气,耳朵里充斥着雪儿好听的声音,这也是一种享受。
喝酒吃饭时候,关爷爷谈话兴致很高。
“我说小木啊,”关爷爷说,“听雪儿说,你现在当了个什么货仓主任?”
我说:“爷爷,我就管管收发货,带几个杂工而已。”
关爷爷说:“哦,你这活儿,我以前干过。我那时候,受伤还没好利索,我们军长让我管仓库,不过我那会儿管的,全是能打能爆的铁家伙,不是我们吃的,是给日本鬼子吃的。”
我和雪儿听懂了老人的意思,都笑了。
我由衷地说:“爷爷,您老有空,给我们讲讲当年的事儿。”
关爷爷的眼睛闪闪发亮,不一会儿,又黯淡下来:“算了,过去的事儿,不提也罢。哎,小木子,你这工作,有意思吗?”
我说:“从现在看,我在这行,不会有太大的发展。”
关爷爷说:“来,举起杯子,看着我。”
我举起酒杯,和关爷爷对视。
关爷爷凝神看我几秒钟,说:“小木,干了这杯。”
我和关爷爷一起,一仰脖子,各自把足有一两的浓纯老茅台倾进咽喉。
关爷爷说:“我看哪,小木你不是蹲在仓库里点数的料。不是说你不能干,是说你还能干点别的。你这小子,我看脑子不笨,也有点冲劲儿,可惜生在这没仗打的年代。我看你啊,以后还得找点儿生意做,自己做,冲一冲。男子汉大丈夫,就给人家打一份儿工,这一辈子,不闹出点响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