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好的见面词儿,被老头儿的这一句话,全给轰去了九霄云外。
我把车开过来,关爷爷先不上车,围着车子转一圈儿,边看边点头道:“好,小木,你这小伙子,对老头我的脾气!我当年也爱开越野车,不过只是当年美国的越野吉普,小得很,比不得你这三菱越野,跟大洋马似的。”
我一向自诩能侃,天上地下,我这嘴都能自由来去,今儿遇上这老爷子,我瞎了火,只知道一个劲儿点头,像中国老北京相声,那捧哏演员,每次说一两个字儿,“哦。”“是嘛?”
我曾经听雪儿说过,她的爷爷,曾经经历过出生入死的战斗,官至国军上校,在即将升衔为将军之际,辞去军职,来了英国。我看过关爷爷的照片。照片和真人,相差很远。照片上,关爷爷揽着身高还只在他腰际的雪儿小姑娘,满面笑容,一身和气。
现在这会儿,关爷爷人虽然老,浑身依然透出威风,说好听一点儿,有些杀气,说难听一点儿,我觉得还略微有点儿霸气。
我边开车边想:“-------这也是和老人的经历有关。出生入死的军人,打日本人立下赫赫战功,后来虽然被轰去了台湾,那也是大势所趋,不是个人的本事能够挽回的------”
雪儿和我本来安排爷爷坐在后面,由雪儿陪着。老头儿不干,一屁股坐进我的身边。等雪儿坐定,老头说:“开车!”俨然当年坐美国吉普的长官姿态。
雪儿早就和我说过,“爷爷年岁大了,举动或许有点儿返老还童,我们不可在意。只要不影响爷爷的身体健康,一切事儿,由着老人性子来-----”我当时就说,“我在我的爷爷晚年最后几年和他在一起,老小老小,老人老了,就跟小孩儿一样,当然尽量由着他性子来-----”
我把车子开得正好在限定速度的最大值。有时候到了肯定没有监视器的路段,我就加速,风驰电掣地冲向前方。关爷爷高兴地直嚷嚷:“好,好小子,我从照片上就看出来,你小子对我胃口。你和我当年一样,嘿,比我当年还强,就你刚才那一减速,正到好处,这分寸,这位置,这火候,好,把握得好!”
我渐渐地摆脱了拘谨。在关爷爷又一次夸我的时候,我说:“爷爷,我这也是研究过那么一点儿,什么地方有照相机,什么地方可能有警察,这就跟那个——那个商场一样,得吃透了,看准机会,蹬上一脚。”
好家伙,我差点儿没说出赌场两个字来!
我连忙在心里提醒自己,“这老头,看样子挺喜欢我,就像他老人家说的,我和他老人家对脾气。这时候,老木你可千万不能大意,一得意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惹老人不高兴,勒令她的宝贝孙女离我远点儿,就成了大麻烦。雪儿倒不至于离我而去,只是,到时候万一夹在我和老头中间,谁都不愿意得罪,不是让三个人都难受吗?而且,还有雪儿的父母亲呢------”
雪儿说:“爷爷,您别夸他。木子这人,您要是说他胖,他立马就喘。”雪儿这说话,已经有了相当的北京味儿。
关爷爷说:“好的丫头。只不过,我原本以为,我的雪儿,那还不找了个文绉绉的书生?那样一想,我心里不踏实。这下我放心多了,好小子,看他这胳膊,足能耍得动大刀嘛。”
这下,不仅是我,连雪儿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