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凌秋回头一看,只见一人头戴斗笠,提个鱼篓,边走边解开身上蓑衣,真是八寨主秦露从外回来。
楚耘天一见,忙叫到:“八弟来得及时,正好有事和你相商。”说完对冷凌秋介绍道:“老八曾去过此地,正好印证一番。”说完拿过《农耕伐渔图》对秦露道:“快来瞧瞧,这画中情景,可否熟悉?”
那知秦露歪着头,看了好久,却是面色疑惑,汤和颇不耐烦,叫到:“咋嘀了?脖子落了枕么?你倒是说话?”
秦露道:“此地说熟不熟,但却是曾见过,只是这山......”
“这山怎么了?”
“这河吧,看这弯曲形态,乃是亦麻河无疑,但这山嘛,虽有些像落日峰,不过图中所画山形,乃是远景,画的是像非像,实在不敢确定。”
楚耘天道:“是像非像已是够了,若是画得太像,岂非人人都可拿图找到此地。”
眼看秦露不解,楚耘天便把图中之事给他讲解一番,秦露听得也咋舌不已。听他讲完,又仔细将那图瞧了又瞧,便对冷凌秋道:“这河名为亦麻河无疑,因河水湍急弯拐奇多,当地人又称为九曲河,不过此地不在中土,而是极东之地,当年走商时曾去过一次,乃是走的水路。”
冷凌秋听他口音颇为生硬,不似中土人士,便道:“八当家不是中原口音,倒有些像辽东人士?”
秦露笑道:“果然我还是要少说多听,这一开口便露了馅儿,冷少侠说的不错,在下正是辽东盖州人。”
冷凌秋听他说是辽东,急切道:“那八当家可知此地在何处?”
秦露道:“这九曲河贯穿建州,属奴儿干都司管辖之地,东临鲸海,北靠撒叉河,那落日峰便坐落在九曲河入海之处,传闻落日峰乃是太阳升起后照射到的第一座山峰?”
冷凌秋“哦”了一声,奇道:“那应该叫日出峰,又怎会叫落日峰?”
秦露大笑道:“冷少侠有所不知,当时我听到这名字时,和你也是一样想法,后来才知,这山又高又绝,直耸入云,虽是太阳照射到的第一座山,也是落日时的第一座山,申时一过,便再看不见阳光,若遇夏天,会比我等看到落日时提前两个时辰,所以落日峰由此得名。”
“原来如此,晚辈孤陋寡闻了。”
“无妨,只是此地太过遥远,需过天津、永平、广宁再至辽东,若是走水路,则需绕过朝鲜进入鲸海,天气若好则罢,若是海风不顺,只怕几月也到不了建州,再说今日出门打探消息,发现东厂人马已在左近,冷少侠不光要长途跋涉,还得提防厂卫,一路凶险万分,冷少侠可要想好了。”
冷凌秋苦笑一声,他自然想过其中艰辛,只是他现在身负杀父之仇,又被朝廷通缉,血衣楼为追查惠帝之迷,一直紧逼不舍,他还能去哪里?
想起还未踏入这个江湖之前,在玄香谷每日学医问药,替人诊病的时候,是何等舒心,现在玄香谷怕是回不去了,也不知道师傅和玲儿他们怎么样了,东厂通缉他,不知会不会牵连到谷中。想到这些,心中惆怅万分。
楚耘天把秦露拉到一旁,问道:“今日你出去打探消息,可曾察觉到动静?”
秦露嘿嘿一笑道:“这个自然察觉到了,血衣楼众人已在廊桥驿站集结,东厂人马也跟过来了,不过奇怪的是他们集结之后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不知搞什么花招。”
汤和耳尖,听到他二人说话,接口道:“管他娘的什么花招,既然找到位置,明日大伙儿一起冲杀过去,正好杀他娘个来个措手不及。”
楚耘天也觉在理,点头称是,却见韩泊渠默不作声,问道:“怎么了,大当家莫非还有什么顾虑?”
韩泊渠道:“顾虑谈不上,只是我等一阵冲杀便罢,这冷少侠还须人护着,血衣楼的目标是他,还得防止他们浑水摸鱼,劫走冷少侠。”
冷凌秋见他此时还记挂自己安危,心中感激,忙道:“大当家无须担心晚辈,稍后我便北上,我的马快,他们要追也是不及。”
韩泊渠却摆手道:“现在冷少侠已被朝廷通缉,不管走到哪里,只怕都不会安生,陆路怕是不能再走了,不如这样,你走水路,让蓉丫头与你同行,蓉丫头自小长在水寨,水性不错,识风辨水也算是行家,有她为你掌舵,也多一分保障。九妹哪里我再安排人照应便是。不知冷少侠意下如何?”
冷凌秋万没想到蓉儿还有这身本事,他起初选择走陆路一是因为白羽脚程快,二是自己不会行船,现在既有人掌舵,走水路自然是最好选择。忙道:“如有蓉儿姑娘帮手,那是最好不过,只是前路未卜,艰险重重,不知蓉姑娘可愿与在下同行?”
蓉儿也没想到韩泊渠会如此安排,她长在太湖水寨,平时无事也常和陆封常婉一起捕鱼捞虾,行船掌舵本是常事,陆封也曾赞她本事,还曾笑她:若是水寨有第十位寨主,非蓉儿莫属。虽是玩笑话,倒也说明蓉儿确有些本事。如今临危受命,正好可以施展自己手段,便道:“蓉儿的命是七当家给的,七当家的命是冷公子救的,冷公子如今有难,蓉儿怎能袖手旁观,一切听从大当家安排,只愿冷公子莫嫌弃奴婢笨手笨脚才好。”
冷凌秋忙道:“蓉姑娘哪里话,如此便有劳姑娘。”
众人再商议一阵,约定明日一早直接冲杀廊桥驿站,蓉儿和赵阔海去准备船只淡水一应事务,冷凌秋却坐在马厩抚摸着白羽,想起明日便要和这位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作别,心中很是不舍。口中道:“羽兄弟,不是不带你同路,只是这趟我们要走水路,带上你终究是不方便,明日便不能照顾你了,我会叫人送你回玄香谷,回去之后便让玲儿师妹照顾你罢,她看起来叽叽喳喳的闹腾的很,其实她心最细了,一定会给你最精细的草料,肯定比我对你更好。”
白羽似乎也明白分别在即,咬着他衣袖不愿松开,口中直喷响鼻,似在祈求不要抛下它,白羽如此这般,让冷凌秋更是难过,生怕流下泪来,连忙转头避开,却见凌如烟挽着鞭子坐在窗棂下,两人四目相对,顿时尴尬不已。
沉默一阵,终是凌如烟打断凝固气氛,道:“原来公子是如此重情之人,连一匹马也难舍下,不过又不是生离死别,今后总能再见,你又何必如此?”
冷凌秋淡淡一笑:“让凌姑娘见笑了,白羽兄弟与我一路同甘共苦,多次救我于危难中,若非有它护着在下,只怕现在已然落入萧千绝手中,今日别后,也不知日后还能不能见得着。”
凌如烟道:“明日之事,待明日再说,今日想得再多,也是徒劳。”
冷凌秋见她如此豁达,心境也开朗不少:“凌姑娘说的极是,倒是在下自己将自己束缚了,只是此次北上,风云难料,凌姑娘与我同行,免不了被在下拖累,这份恩情,却不知怎生报答才好。”
凌如烟吹了吹面前的纱巾,淡淡的道:“冷公子无须报答,师命而已。”说完起身走开,留下冷凌秋怔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