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蕊疑惑地抬头看了江尚峰一眼，却见他聆听着手机里的声音，神情非常严肃。
“……你的意思是，网上这些，大多数是宣传的需要……带出去的学生，尤其是女生，很多跟他断绝了往来的，甚至还有放弃盛泽市的工作走人的……也就是说，他的品行并没有网上说的那么优秀……金教授，刚才的通话我录音了，您不介意吧？”
挂上电话，江尚峰习惯性地屈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然后一抬头，见沈新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头儿，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江尚峰不觉老脸一红，用手机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让你看视频，看到哪儿了？”
“这儿，是郭喆教授的一个演讲视频。内容好像是……”
沈新蕊来回拉着进度条，突然听见江尚峰说道：“等等，往前面一点，暂停一下。”
“头儿，你看到什么了？”沈新蕊一脸的茫然
江尚峰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只是不断点着鼠标，把进度条一点一点往前挪。许久，又从头看了一遍，这才打开搜索界面，输入了“记忆替换”四个字。
沈新蕊吃惊道：“记忆替换？刚才的视频说的是这个事情？”
江尚峰瞪了她一眼：“敢情，你看半天看了个寂寞啊？”
沈新蕊突然笑了：“哦豁，头儿你好潮啊，看了个寂寞都知道。那你怎么又不知道记忆替换这个事情了？这可是前两年心理学方面闹得最凶的热门词呢。”
“真的？”江尚峰眼睛一亮，自己走到办公桌的另一边，在沈新蕊面前坐了下来，然后说道，“具体说说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又不是心理学专业的，是吧？”沈新蕊托腮思索着，“我记得那是我在大学的时候，我们教授提到过的，是心理治疗的一种手段，据说一开始是应用于应激性精神障碍，后来经过研究，说是能够预防抑郁症的患病几率。刚才这个视频讲的也是这个意思吗？”
“这应该是纯学术上的事情吧，也能上热缩？”江尚峰笑道，“现在网民的素质都这么高了，不追星追科学家了？”
“那倒不是，这件事被推上热搜不是因为学术上的原因，而是因为五年前还是六年前啊，有人在大学招募项目志愿者。就是有愿意做这个实验的志愿者，据说开出的条件还很不错呢，说是项目负责人会对实验过程中的佼佼者，提供国外名校的推荐信。”
说着，她一指电脑屏幕，“我记得那时也有一个类似的视频，介绍这个项目的，好像比这个视频解说得还要详细呢。咦，头儿你看我干嘛？我可没想去做自愿者。我当时是因为同学说了，去网上搜索后才发现的。”
“那你所在的大学也有人来招募了？”去大学招募志愿者，这应该是过了明路的实验项目吧？江尚峰沉吟着问道。
“没有没有，谁敢到警察学院来招募实验志愿者啊。我是听同学说的，高中同学，那时我们是大二还是大三来着。她就是打电话来问我，说自己对这个项目非常感兴趣的，但是有些后顾之忧，来征询一下我们这些同学的意见。讨论一下这个实验可不可靠，会不会被替换了记忆以后，被卖到大山里去了。”
这想象力，江尚峰有些好笑，因此说道：“既然是实验，那肯定得有相关的保障措施啊。怎么可能会卖到大山里去了，她们难道不是更应该担心实验不可逆带来的影响？”
“是啊，这脑回路，怪不得被人说，现在的大学生越来越蠢了。”沈新蕊懊恼道。
“具体说说实验项目的情况。”
“可能算不上很具体，我也就是听说的。”沈新蕊想了想，说道，“说是根据最新的研究发现，抑郁症的发病原因，很大一部分来自于童年的不幸。所以如果能够通过记忆替换，用美好的童年记忆来替换糟糕的童年记忆的话，可以很好地预防抑郁症。”
“仅仅只是预防抑郁症？”江尚峰半信半疑地自语了一句。
“是啊，头儿，你不知道前些年所谓的原生家庭，都快成了网上的热搜词了吗？什么自杀案，什么杀人案，什么父母子女矛盾，什么朋友邻里纠葛，就连贪官贪污的理由，都能往原生家庭上靠，别提多神奇了。我强烈怀疑，现在人不想生孩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想啊，谁希望辛辛苦苦生个孩子养大孩子，最后孩子不成器自己还成了罪魁祸首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干啊，反正我是不想的。”
沈新蕊忿忿道：“虽然我也觉得，做父母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需要培训，居然只依靠本能，这是不对的。但是也不能啥都往这上面推啊，是不是啊？”
“依你的说法，这个实验项目是四五年前开始招募志愿者的，那后来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成功案例？”江尚峰才不会被沈新蕊带偏呢，他继续自己的问题。
“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因为实验的不确定性，最后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沈新蕊一摊手，“心理实验只能用人做实验啊，没法用动物先练手的，所以招募不成功也很正常的。不过我个人觉得，这个治疗理念还是非常新颖的，只可惜只能停留在理论阶段。如果能够通过实验检验，最后拿出来推广的话，应该对一些心理疾病的治疗，还是有很大用处的。”
“不了了之了吗？”江尚峰沉吟着。一些科学家对于实验项目的狂热程度，他虽然没有遇到过，但也有所了解的。希望视频中的演讲，真的只是停留在理论的阶段，还没有实施。否则的话，引发的连锁反应，可不是影视剧里展现出来的这么简单了。
“这个设想，在理论上有没有阐述过，一个人被替换了记忆以后，会有什么后果呢？有没有提出后遗症的问题。”江尚峰本来还想问，有没有相关的社会伦理后果。但是想到那些研究者，都有科学怪人的潜质这一情况，他就不寄希望于他们能考虑得这么周全了。
“理论上的后果嘛……我只记得说，很有可能是不可逆的，而且意志力不坚定的人，容易罹患精神分裂症。”沈新蕊努力想着，“再说了，一般的心理实验历时都会相对较长。嗯，郭教授的这个演讲是15年的事情，就算从演讲的时候开始做实验了，到现在也就四五年的时间，还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也正常。”
“所以，这就是一个以罹患精神分裂症的风险，去预防抑郁症的治疗手段？”江尚峰嗤笑了。所以招募会不了了之就不奇怪了。但是……
“小沈，你有没有想过，邹芳冰有可能是这个项目的实验者？”江尚峰突然问道。
“不可能，她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说到这里，沈新蕊突然顿住了。大多数的实验，都不可能在仅有理论数据的时候就开始招募志愿者的，尤其是这种有悖伦理的心理学方面的实验。所以这个实验开始于二十多年前，而在五六年前才被披露于公众面前，似乎也说得过去。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如果邹芳冰是这种情况的话，那就说明这个实验的不可逆性不是一点点厉害。就按照邹芳冰变身柳可青，来到安塘市算起，十年的时间，她的记忆竟然就这样完全被替换掉了，没有一丝的破绽，甚至她自己都从来不曾怀疑过身份的不对。”
“你说得也不完全对。”江尚峰纠正道，“你还记得当初我们询问明冉的时候，她曾经提到过，邹芳冰每年都要去阡陌公司重新签租赁协议的，而这个时候正巧是邱珊红回国的时候。真的是正巧吗？可是为什么邹芳冰又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邱珊红呢？”
江尚峰说着，不由皱起了眉头。据他了解到的知识，催眠这种事情，是不能在睡着的时候做的。催眠的首要条件是，被催眠者对催眠者的信任。没有这个基础而进行的催眠，是无效的。因为被催眠者睡着了的话，催眠者就无法引进暗示性的引导了。
江尚峰屈指轻敲着桌面，沈新蕊知道他这是在思考了，正要悄咪咪地退出去，江尚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邱智灏，他接了起来。
“头儿，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柳可青就是邹芳冰。所以我们现在要确定，那个被误认为是邹芳冰的死者，到底是谁？”
“有线索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