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夏晚晴那令人意难平的高中时期——
那本是一个与往日一样平凡的早晨,也就该是与往日一样平凡的一天。
盛夏的空气中总带有着那么几分翠叶的味道,明朗的阳光也如往常那样透过教学楼上的窗户,悄悄洒落在她那慵懒的身影上。
两眼无神地趴在厚重的课本上,头发也乱糟糟的,显然这又是个没睡醒的早晨。
“呼~”
困得她不禁打了个哈欠,那张肉脸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么圆润,但也已然有了几分成熟女性的韵味。
“呵呵,瞧你这一天天困得,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在背地里偷偷努力学习了。”
见她每天都一副困到怀疑人生的样子,和她住一个寝室的领桌小玲忍不住打趣道。
“啊?”晚晴迷迷糊糊地探起脑袋来看了她一眼,然很快就又收回了目光,只独留那根在万千发丝中脱颖而出的呆毛,于她的头顶上一枝独秀!
“哎哟,看把我家晴晴给困得呀,真叫人即心疼又想笑!”
“哈哈~”
小玲真是被她这一副囧样给逗笑了,还忍不住探出手指来戳了戳她头顶上那根屹立不倒的呆毛。
在这如春笋般嫩绿的年华里,同学们在教室里嬉笑打闹,就连那些堆积的课桌上的厚重书本都洋溢着年少青春的气息。
那真是一段非常美好,非常欢乐的时光。
铃铃铃~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一切喧哗都皆在3秒内化为寂静。
与之同步的是,老师也在这时走了进来,其咯吱窝里夹着任教课本,发白的鬓角下是那一身不符合他臃肿身材的白衬衫,以及工装裤加黑皮鞋。
同学们面面相窥,忍不住调侃道:“陈顽皮还是那么不着调啊。”
“哈哈,这工装裤配得好啊!”
“老陈这肚皮还是那么鼓,到底是怎么保养的?”
“嗯?那谁呀?”
冥冥之中,一只散发着荧光点点的“蛾”悄然出现。
随着一个肩上挂着书包的冷漠男生跟着走进教室里,也就此转移了同学们的视线。
“啧,看起来不好惹啊。”
“哇!帅哥耶!”
“感觉有点怪怪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见学生们交头接耳,陈老师便提了下嗓门,故作严肃道:“咳咳!”
“安静,安静!”
“介绍一下,他是刚从外地转来咱班的新同学,名叫……”
本是还处于懵圈中的晚晴闻声看去,然在因视线逐步清晰,从而看清了那张冷峻面孔后,不由得一下激动地替陈老师喊出了他的名字!
“韩雨?!”
闻声,正站于陈老师身旁的那个冷漠男生微微撇头朝她所在的方向淡淡地看了眼,可又像是没认出她来一样,很快收回了视线。
但晚晴还是从他眼里察觉到了好似有几分躲闪的意味,这是为何?
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认错人。
讲台上的这位冷漠男生确实是她在小学时天天追着不放的那个“韩雨”,但却已不再是当初,她所认识的那个“韩雨”。
这突如其来的重逢于晚晴来说是惊喜,可对于韩雨来说却是他最不愿意遇到的局面。
“我们,为什么会再相遇?”
“为什么,又让我遇见了那缕火焰~”
课后,晚晴迫不及待地搬了张椅子溜到正坐于后排座位的韩雨身旁,不停眨巴起她那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嘟嘴道:“你不记得我啦?”
“是我啊!我啊!”
她歪着脑袋凑近韩雨,意图让他认出自己,可对方却完全没搭理她,仿佛当她是空气,只默默看书。
“你认识呀?”韩雨的同桌好奇道。
“那可不?我们小学时玩得可好了!”
“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呀?韩雨~”晚晴眯缝着眼睛乐呵道,还伸手去拍了拍他的后背。
但不料,她这一举动却像是惹怒了韩雨,让他突然翻脸了?
“别碰我。”
见他竟狠瞪了自己一眼,晚晴当时真是被吓坏了,继而撅起嘴唇嘟哝道:“你凶我~”
韩雨不觉唇口微张微合,但并不打算对其道歉。
见得对方脸上的不愉悦,晚晴明白他是压根就不想搭理自己,于是也就很识相地缩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那去。
但这不代表她是退缩了,只是改日再战!
在往后上学的每个早晨,午后,及放学时,晚晴都会主动地跟他打招呼。
“早啊!韩雨。”
“韩雨,下午好!”
“明天见!”
不过韩雨也果然如往常一样,压根就没打算理会她,一直都是视而不见。
而他的冷漠也不仅仅是针对晚晴的,班里的同学们也都觉得他是个怪人,平时不咋说话,成绩也很一般,可以说是差生吧。
但他身上却好似拥有一种独特气息令人难以忽略,难以忘记这鲜明的存在。
每次放学,韩雨都会如往常一样的准时出了校门,然后乘坐漫长的公交车回到他舅舅家里去住,且每次上学也一样。
一日早晨,他在经过教学楼下的一棵柳树时,突而莫名停下脚步看了会那因被阳光照射而变得金灿灿的柳叶。
微风与呼吸同步间,那双墨色瞳孔深泽无痕~
虽然他很古怪,总是沉默不语,也不知他的喜好如何,但就是这样鲜明的他,深深的融入了她的眼里。
“你好奇怪呀……”
“哎~”
晚晴如往常一样的早早就到了教学楼上蹲点,只为了能挖掘出韩雨刻意隐瞒的“秘密”,反正她和极大部分同学一样都是住校的,起床了就能直接上学,省时省力。
然经过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观察,她发现到,也明白了韩雨其实一直都没变,他还是当初那个善良的男孩。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晚晴曾在某一日早晨撞见过他在进入校园门口时对一只小野猫的温柔。
那时的他蹲下身来摸了摸那只小野猫,并将自己的早餐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来喂给它吃,还因此笑了~
那个笑容,晚晴至今都还印象深刻。
虽然在那段平凡的高中时光里,他从未搭理过自己,尽管晚晴可能永远都无法走进他的世界,哪怕是韩雨都未曾用正眼瞧过她。
即便是这样……
可当韩雨每次走进教学楼里,在登上楼梯后,再到走廊的那个转角时,所见到的难忘光景依旧是她那副犹如融合了阳光般的温暖笑脸。
“早呀!”
“韩雨。”
——
回到现在。
晚风透过一旁还未紧闭的窗户悄悄溜进了病房里来,那由蛾火不断传来的噼啪响声引得正于昏迷中的韩雨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时间回溯,两年前——
在一个与此相似的病房里,他穿着身蓝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坐于窗前的靠背椅子上,其脸上神色还是那样的平静,仿佛在说“一切安好”。
那时的他,头发虽还未留得像如今的这般长,但也可没耳了。
也许是因为在这短暂的几年时光里,他因为深受病痛的折磨,越发无心顾及自己头发的长短后,所以干脆任其留长,直接绑起了那看起来有几分文艺形象的高跷尾吧。
空荡的病房里,只有韩雨一人,以及几张签有他名字和盖了手印的协议书放在床被上,其中有一张就是“人体器官捐献登记表”。
见窗外月色暗淡,小雨朦胧,他却一直都很平静的样子,即便自己的生命力正逐渐走向消亡,他也无畏无惧。
一卷卷不断破碎又再次重组的记忆胶片回响在他的脑海里——
儿时内向腼腆的他遇到了儿时外向活泼的夏晚晴,可却还未来得及向她敞露心扉,就因家庭变故而遗憾道别。
在初中时,父母离婚,家庭已是支离破碎,到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后来爸爸组成了新的家庭,妈妈却得了精神病住院,所以他不得不先被迫暂住到以往和妈妈水火不容的舅舅家里,以便完成学业。
虽然在那并不受待见,而曾经最为疼爱他的那几位老人也已然相续离世,可却也因此,他又再次遇见了那个她。
再到后来,他本无心栽柳却踏上了通过书写小说故事来抚慰人心的奇妙之旅。
即便他的故事可能就要到此为止了。
但他真的很庆幸,庆幸自己曾有缘相识那位想尽方法给予他温暖的可爱女孩,也很庆幸现在的自己有能力将那份温暖传递给更多需要它的人。
冥冥之中,一只燃烧的飞蛾跳动在他身前的窗面上,又转瞬即逝~
他发觉到窗外下方忽而亮起了点点光芒,然片刻后,那点点光芒竟化成了一条金色河流。
见此奇观,他不禁站起身来打开窗户,而在看清那片灯海的真身后,眼里就若有碧波荡漾开来……
——
回到现在,晚晴站在窗前看着下方亮起的那一条条金色河流,不觉划下了两行清澈的泪痕。
夜下小雨朦胧,一个个单薄的人影披着雨衣或打着雨伞,手里提着小灯,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医院门前的湿地上虔诚祈祷。
这支由数百人汇聚而成的金色河流很快就占满了医院门前的空地及街道上,但又不吵不闹,让附近的行人们都叹为观止。
所为何来?为谁而来?
我想那一块块高高举起的KT亮版就已然说明了所有——
“你的书,一生所爱”
“你的人,心之所向”
“火蛾们一直都在!”
“……”
韩雨的书友团定名为“火蛾”,意喻为燃烧的生命,代表着坚强,勇敢,不屈的精神,也代表着一个个平凡的我们。
一盏盏平凡的小灯在此汇聚成河,点亮了那片漆黑夜空,虽很快就会散去,但那股温热却是久久难消。
这一夜,无话。
韩雨并没有因此而醒来,依旧是安然地躺在病床上,而晚晴也还是如昨晚一样安静地趴在他的床头边慢慢睡着了。
只不过,这次她又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短暂,却很甜美的梦~
梦里,她仿佛回到了高中时的某个早晨,她看见韩雨在给一只小野猫喂食,还因此笑了。
看到这一幕,她心有感触,眼眶不禁泛起了点点泪花。
可出乎意料的是,韩雨在抚摸了那只小野猫后,竟又站起身来目光柔和地看向她。
春风拂动,微微一笑~
昼夜辗转,早晨。
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晚晴的身上,她睡得很熟,其脸颊上还有着一道晶莹的泪痕。
她不知,此时正有一只皙白的手在悄悄抚摸着她的头,还替她轻轻擦拭了那泪痕。
原来韩雨早已醒来,然后就这样一直不动声色地坐在床上,看着还正处于甜美睡梦中的她。
他的眼里,尽是温柔。
——
(幻想小剧场)
曾经有一只小野猫,它遇到了一名温柔的高中生。
虽然相处不久,但它记住了那份温暖。
后来,那只小野猫变成了大野猫,还生了一窝的小野猫。
虽然它们只能过着流浪街头的生活,但没关系,它们看起来都很快乐。
再后来,窝里的其中一只小野猫在外面溜达时,又遇到了一位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告诫它“不要轻易相信人类”的大姐姐。
这让它回想起猫妈妈曾念叨过,当初那名高中生在给猫妈妈喂食时,好像也说了同样的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