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拜天地喜结连理 不速客横生枝节
浓妆淡抹凤钗头，踏花鞋，着长袖。镜中风彩，美目映娇柔。闻听高声忙站起，佳人笑，君至否。
锦衣华服里红绸，御飞剑，望雕楼。仪仗绵延，排场似王侯。拱手拜过路旁客，分喜糕，红包厚。
万剑宗处处张灯结彩，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剑魂殿旁挤满了人，有些修士无处落脚，已经祭起长剑，在半空找寻视野宽阔之处。
花小六带着仪仗掠过剑魂殿，到了李妙锦所在庭院。此时院中也是拥挤非常，不过闺房与花轿之间的道路却十分宽敞，无任何障碍。
花小六留下仪仗独自收剑落地，平整衣物后，上前对着紧闭的屋门恭敬施礼。“玄隐门花小六前来接亲，还请新娘子上轿！”
悬在半空的仪仗有模有样，同时高喊。
“玄隐门花掌门前来接亲，还请新娘子上轿！”
“玄隐门花掌门前来接亲，还请新娘子上轿！”
“玄隐门花掌门前来接亲，还请新娘子上轿！”
仪仗三声呼喊过后，闺房门由内打开。李婵锦搀扶着红盖、红衣、红裙、红鞋的新娘子缓缓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八个年轻貌美的女修士。她们身着红装，背挂双剑，英姿飒爽，各个气质不凡，引得空中仪仗的俊朗后生偷眼观看。
李婵锦把新娘子送到轿上，随后轻声下令。“备轿！”
八个女修士应声而动，掐动法诀。她们身后的两把长剑同时出鞘，一把静躺地面，待主人踏上；另一把如灵蛇一般钻到轿底，剑身没入，剑柄在外。
李婵锦看向花小六，得到后者点头，再次下令。“起轿！”
八柄细剑看似轻薄无力，却能托起婚轿如同羽毛。直飞到几十丈高，与仪仗平齐。八个女修士自然跟随飞起，轿旁护卫。
花小六祭出巨八尺，踏上之后，盘旋几圈，悬空约三丈。他伸入怀，掏出大把铜钱，撒向院中看客。众人拾起绑着红丝的铜钱，沾着喜气，得意洋洋。
花小六撒过铜钱，随后御剑飞高，与婚轿平齐。他看着漫天仪仗面露喜色，轻声下令。“起程！”
令下之后，花小六带头飞出；婚轿紧紧跟随，相距不超过五六丈；仪仗紧随婚轿，相距也不超过五六丈。仪仗之后还有许多修士，或看热闹，或赏美女，或观风景，绵延数里，热闹非常。
成亲大礼自然少不得音乐。仪仗两人一组，前者御剑带人，后者取出乐器；或筝、或琴、或笛、或鼓、或唢呐、或琵琶；跟随花小六飞行的同时有序演奏乐曲。第一曲《彩云追月》，第二曲《上花轿》，第三曲《抬花轿》，第四曲《喜拜堂》，第五曲《百鸟朝凤》，第六曲《花好月圆》，第七曲《入洞房》，第八曲《天姬送子》，第九曲《春风得意》，第十曲《万寿无疆》。
十曲奏罢，花小六带着婚轿和仪仗已经绕贡嘎山飞了三圈。又行了几里，终于来到了剑魂殿。剑魂殿人山人海，却在殿前留有一片空地，方圆二三十丈，想是为仪仗准备的。
花小六收剑落地，婚轿和仪仗也同样如此。剑魂殿走出几十个丫鬟，一丈站一人，分列两侧。两位女官最后走出，直到了轿旁；一个掀开轿帘，一个去扶新娘。
花小六等新娘子下了轿，连忙上前，小声言说。“娘子今日真美！”
“我哪日不美呢！”李妙锦嘴上打趣同时，把右手伸出。
“娘子永远都美，今日更是美得出奇。”花小六糙掌接过玉手，轻轻托起，向前挪步。
“油嘴滑舌！”李妙锦轻言轻语，缓步跟随。“师叔他们有消息了吗？”
“凭万剑宗的势力都找不到的人，要么是他们刻意隐藏，要么是敌人强大到可怕。”花小六说到此处，语气低沉，难以听闻。
“不要往坏处想，他们一定是藏起来了，要给你个惊喜！”李妙锦听出了花小六的忧虑，连忙出言宽慰。“潇雨和十三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经常开那些奇奇怪怪的玩笑。”
“希望如此吧！”花小六无奈苦笑，随即又把这个笑意挂好。“快进殿了，小心门槛。”
眼见两位主角被引进剑魂殿，仪仗和抬轿的女修士有序散去，不再逗留。殿内的情状与他们暂无干系了；三三两两有说有笑，讨论着近日的奇闻异事。
剑魂殿撤去了长桌，只有为数不多的木椅，减少了大件摆设，以便站下更多的人。李醇峰和秦妙音坐在大殿阶上正中，俯视向下。李轩铮与张紫嫣端坐在侧，不苟言笑。阶下年长的仙道前辈端坐木椅，分列过道两侧，神情平淡又自然。看不出年纪的仙道翘楚站在前辈身后，三五人一起，小声谈论。再后面就是一些仙侣散客，虽然无序，却也祥和。
“请新人入场！”
随着司礼一声高喊，剑魂殿瞬间安静，落针可闻。众人目光纷纷落在了门口，想一睹风采。花小六引着李妙锦缓缓步入殿中，从仙道前辈们面前走过，直到阶前。
“辛巳之冬，双十之期，玄隐门掌门花小六迎娶万剑宗掌门之女李妙锦为妻。已下过三书，行过六礼，父母允准，媒妁良言，望夫妻同心，共结连理。”司礼话语声高而又浑厚，神情活泼而又庄重，显然不是第一次掌礼。“良辰吉日已到，新娘新郎行大礼。”
一对新人闻听此言，默契地松开了对方的手，等待司礼继续发声。
“一拜天地！”
花小六与李妙锦同时转身，面向敞开的殿门缓缓下跪。刚刚占了道看热闹的修士立马向后退去，把一对新人面前的区域空了出来，填满了他们的后方。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只有法力涌动，不见丝毫错乱。
花小六与李妙锦跪直身子，随后恭敬三叩首。
“一叩首，吐纳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二叩首，汲取日月之精华，万物生长滋华发！三叩首，春夏秋冬四季顺，风调雨顺五谷丰！”司礼高声发言，音传四方。“二拜高堂”
花小六与李妙锦同时起身，向身后转去，面向李醇锋和秦妙音缓缓下跪。又是一阵法力涌动，新人面前的区域再次空出，身后区域又站满了人。
“一叩首，感谢慈母生养恩，恩如东海归墟深！二叩首，感谢严父教育恩，恩比南山顶上云！三叩首，今朝结对成家业，尊老抚幼奉双亲！”司礼再次发言，音调不变。“夫妻对拜！”
花小六与李妙锦再次起身，相对而战，各自退后两小步，同时跪直。他们相视一笑，欢喜之色溢于言表。
“一叩首......”
“不能拜！”
一个极其反常的声音打断了司礼之言，引得剑魂殿众人侧目。发言之人就站在门口，凭空出现。周遭众人皆面露惊诧，好似躲避瘟神一样，离他远远的。花小六望向来人，大吃一惊，那人正是田孟尝。
“田孟尝！”花小六忍不住惊呼出声。
李妙锦好奇之下，伸手把盖头掀起一个缝隙，偷偷看去。她放下盖头，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小声言说。“今日怕是要见血了！”
“你是何人，胆敢来此撒野！”李轩铮看出了妹妹和妹夫的反常，面露怒色踏步上前。
“不管你是谁！立马离开蜀山！”李醇峰神情凝重，直视田孟尝；那眼神杀气十足，充满威胁意味。
“小婿田孟尝拜见岳父大人！”田孟尝不退反进，上前两步，突然跪倒在地。“新娘李妙锦是新郎花小六的师娘，他们不能成亲啊！”
此言刚出，一片哗然；除了端坐的仙道前辈，尽皆议论纷纷。每个人的神情都有不同的意味；有不可置信者、有恍然大悟者、有摇头叹息者、有幸灾乐祸者，也有咬牙切齿者。
“大胆狂徒，竟敢造谣生事！”李轩铮怒色上涌，大声呼喊。他祭出长剑凌空跃起，径直刺向田孟尝。
田孟尝面露戏谑，竟不闪不避，似乎有着什么倚仗。
果不其然，在李轩铮长剑就要饮血的瞬间，田孟尝面前出现一面火盾，挡住了少掌门攻势。那火盾呈圆形，直径一尺有余，外圈红得似血，中心黑得如墨，想来出手的不是泛泛之辈。火盾炽热，附近众人退去更远，留下了一个驱动法力的身影，想是那出手之人。
那人穿着斗篷，带着斗笠，让旁人看不见模样；只是亮出的法术，让见多识广之士惊呼出声。“地狱火盾，那是火神庙掌门霍天阁的成名绝技，平常人可使不出！”
那人咧嘴一笑，随后双掌生火拍向李轩铮的长剑。只一下，那长剑便化为铁水，流到地上，变成一块儿铁坨。
李轩铮见势不妙，双脚蹬地，飞身向后，警惕地看向那人。
那人也不追赶，只是轻轻地摘下了头上斗笠，以真面目示人。
“霍凤奇！火神庙少掌门霍凤奇！”几个年轻修士惊呼出声，显然是与家族长辈出来见世面的。
“姐夫啊，令郎学艺不精啊！”霍凤奇高声叫嚷，神情嚣张，很是得意。
“你长轩铮二十岁，又大了一个辈分，还有着属性相克的便宜，自然是占了上风。”李醇锋回应霍凤奇，脸上带笑却杀气难掩。“若是你占尽优势还不能克敌，那就不是折一人之脸面了。”
霍凤奇一时语塞，不禁环视众人，见到众人皆对自己指指点点，瞬间脸红。随即目光落在田孟尝身上，好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我此次不是为了斗嘴而来，只要向姐夫讨个公道。”
“哦？凭火神庙少掌门的身份，还要别人帮忙讨公道吗？”李醇锋脸上已不见了一丝笑容，那神情狰狞的可怕。
“田掌门，还不把冤屈说给李掌门听听！”霍凤奇抱起胳膊，饶有兴致地看戏。“这里都是各门派的前辈翘楚，一定让你洗刷耻辱。”
“那我就从头说起吧！”田孟尝闻听此言瞬间一副委屈表情，带着哭腔述说。“小婿鉴人不慎，养了一群白眼狼，其中就有这个花小六。十年前，我在众人推举之下执掌庐山玄隐门，励精图治才稳定局势。为门徒生计忧心，本不打算娶妻。天地怜惜于我，偶得岳丈欣赏，在十年前的大年三十迎娶了万剑宗李妙锦为妻。本是佳偶天成，世间罕有；然而惹得小人嫉妒，酿出祸事。他花小六趁我外出之际，强行霸占了我妻李妙锦。妻弟李辕铮远来探亲，花小六怕事有泄露，便在他回万剑宗的路上伏杀了他。而后又联合一众恶人，夺权篡位，把我囚禁起来，残酷折磨。十日前，我趁守卫松懈之际，拼了命才逃脱生天。小婿听说恶徒花小六就要迎娶自己的师娘，考虑到如此乱伦之事有违纲常，有损玄隐门和万剑宗的声誉，便马不停蹄，赶到万剑宗报信。还望岳丈明鉴，不要被花小六所蒙蔽，立马断了这门亲事。”
“胡说八道！”李妙锦怒不可遏，她站起身揭下红盖头，指着田孟尝叫骂。“你一个羸弱小人，法力低微又好高骛远，胆小怕事而惹是生非，如何能受众人推举？我自幼习武修法，哪里会瞧得上你。我与花小......”
“不要说了！”花小六连忙伸手，捂上李妙锦的嘴，轻轻摇头，示意后者。
花小六缓缓起身，面向田孟尝，弯腰作揖。“不知田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逆贼，你该跪下叫声师父，再给我磕上三个响头！”田孟尝一改委屈神情，变得十分嚣张。
“哈，笑话！何德何能还敢自称师父！”花小六一声冷笑，随即高声言语。“当初你靠着坑蒙拐骗弄了几百个孩子上山，残酷训练又让我们自相残杀，其中成年者不足十之二三。若我没有帮你杀人得利，又怎会活到今天。你未教未养，不算师父，顶多雇主罢了。”
“你一个街头乞丐，无依无靠。若是没有我带回山门传授功法，早冻死饿死了吧。今日功法大成，威名在外，就忘了我的恩德，哪有如此道理！”田孟尝一摊手，环顾众人，却未得到什么回应。
“乞丐流落街头未必饿死、冻死。被你带到庐山，也不是所有人有此成就。若是只说那几个活着的，对死去的人绝口不提，那我们一切争论都没有了意义。”花小六向前两步，逼近田孟尝。“你不如在长江里吐些口水，然后说你养育了两岸百万黎民。”
“你......强词夺理！”田孟尝一时语塞，气得咬牙切齿。“往事暂且不提！我们就说说今日之事儿。你以徒儿身份要迎娶师娘，该如何解释。”
“你我从未师徒之实，又早已无师徒之名，我娶何人，不关你事！”花小六始终神情淡然缓缓直言，似乎此时此刻早已预见。“再说妙锦；早先虽是你妻，却是有名无实。今又拿到休书，生死各安天命，再无瓜葛。她嫁何人，不关你事。此地无你之亲，无你之故，未受邀请，未得通报，跟你对话，已是礼遇。若是惹急了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田孟尝听到羞辱，不怒反笑。“哦，是吗？我怎么不记得写过什么休书！”
“找死！”李妙锦话音未落，已祭出长剑，转眼便成四千。剑锋凛凛，对准田孟尝直刺。
“住手！”李醇锋一声轻喝，声音不大，却足够震撼全场。
李妙锦攻势被打断，却无可奈何。她眼含不甘，默念咒语，瞬息之间，四千剑合一，消失不见。回望父亲，她看到了那一丝无可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