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雪儿趴在我身上,向我脸上吹气,说:“不许睡,我有事儿跟你说。”
我看看她脸上还没退下去的红云,说:“哟,不累呀?”
她捶我一拳:“听不听?听不听?”
我说:“听听听,我的雪儿跟我说话,哪里敢不听?就是人要出门了,也得把耳朵割下来留在这里听。嗨,不就是你想加入铁三角公司的事儿吗?”
雪儿一呆:“咦,你怎么知道?”
我逗她:“你晚上睡觉,说梦话,我本来想不听,可原来就给自己的耳朵吩咐过,‘只要是雪儿说话,你这俩耳朵累死了也不能歇着啊,’耳朵们就自觉地听了起来。”
雪儿笑了,又疑道:“我会说梦话?”一眼看见我的脸,“啊,你骗我。”
她又推我:“行不行,行不行?”
我仰望天花板,把注意力从雪儿身上移开,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雪儿,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赌界前辈老先生吗?”
雪儿说:“当然记得,现在,老人家在我脑子里,比你的形象还高大。别瞪眼,我这,还不是跟你学的?”
我只好缩小眼眶,说:“老人家说过,‘赌博,易学难精,既然难精,不如不学。’”
雪儿很郑重地点头道:“哦,是这样,挺有道理的。”
“这是东方的,”我继续说,“还有西方的,也是世界级的赌王,叫什么来着,罗伯斯庇尔?就算是罗伯斯庇尔吧,他老人家说,离开赌桌吧,在那里,你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雪儿,你看看小傅,不操心,不费那脑子,就当家属。我看,你好好练习唱歌,拿到硕士之后,咱们办学校一时不成的话,你也可以争取找一份好的工作。平时呢,可以拿点儿钱玩玩。
我们这铁三角公司,也不可能一直有好生意——赌场不可能让我们长期这样一点点地取钱,有的时候,还可能专门对付我们,甚至一家家地开除我们的进场资格。这铁三角,到底能够存在多久,还不好说。可能不用多久,我们就得歇业,老老实实地过平淡的生活------”
雪儿徐徐说道:“老木,我早就想过了。先前我就是想,除了上课上班,别的时间,就和你在一起。可到赌场里,老是吃喝瞎聊,觉得没出上力,也有些闷。今天我去玩二十一点,也就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像你们一样,出上一分力,对生意有好处,不是收入更高吗?我也想了,自己要不是这块料,就这三百镑,我输了,以后也就死了心了。昨天这一试,觉得好像还行。我想,我也参加,取些英镑。要是能在你说的那个,嗯,上赌场的开除名单前,赢一些钱,咱们就可以早一些开咱们的学校。如果不顺利的话——你说过的,输到一定数,咱们就停了。”
“好,”我坐起身来,也算下了决心,“雪儿,有你这话,咱就不怕。”
我和雪儿商定了一旦铁三角连续失利,我俩的输钱总底线。
定好了后,我和雪儿很郑重地相对击掌,以示口头协约正式有效。
击掌完毕,我说,“要是到时候栽了,我的瘾头上来,总是离不开赌,你就把钱袋子勒紧了,我给你磕头,你都不要给我一个便士。留着钱开学校,这是正经事业。不过,你从现在开始,就把钱袋子藏好了,不然,小心我偷了抢了学校的砖瓦课桌。”
说到雪儿的学校,她的眼睛又亮了:“你敢?我现在不光有你,还有我的鲁大哥,他会那个,那个什么,什么掌?”
我又逗她:“铁三角掌。”
雪儿皱眉头:“不对,是八,八角掌?”
我说:“有一种八角,属于香料,煮肉的时候,放一些。”
雪儿又来捶我。
大哥,那时候,我真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