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暂别
书名:天疾 作者:问路石 本章字数:3033字 发布时间:2023-04-13

三人坐于亭中饮茶,张潇大致讲了花千语的状况,也表明了他的来意。

青年男子说:“唉,你我都是痴情人,也都是伤心人。在万年以前,我和她以及其他人经历了一场大战,她在那场大战中被立劈成了两半。但擅长阵术的她,在临难之际对自身刻下了阵术,以此才给我留下了挽救的余地。”

“大战结束后,我遍寻方法后得知,三千果树的果实有生死人、肉白骨、提境界之神效。于是我找到了三千果树,可是我等不及三千果树的果实成熟,无奈只好砍伐了它的主树干,做成了两个竖半人身以及两口棺材,用以修补身体和休息用。”

三千果树抱怨道:“哪个挨千刀的人在胡说八道,你们要有辨别能力,要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啊!我的果实虽有生死人药效,但死透之人那也是无济于事的;肉白骨也是用在活人身上才有实际意义,比如修补身体的残缺;提境界更是不可能无限提啦,总不会提得比我自己的境界还高许多吧,不然我都自产自销了。”

青年男子向张潇和张梦蝶摊了摊手,张梦蝶也会意的点了点头,对三千果树说:“嗯,就这些能力,也足以让人惦记了。”

张潇看向三千果树,问:“那你的果子还有多久成熟?”

三千果树晃了晃枝头的果子,说:“这种都算不上果子,别惦记了。我被这丑八怪砍了树体,如今树体都还没有长好,别指望结果啦,还早得很。”它略有停顿后,挑拨道:“要是没被他砍,我每隔三千年结一次果,算算你刚好用得上,只可惜呀!”

张潇看向青年男子,青年男子说:“这三千棵树歪脑筋真多,果实恐怕也会影响人的心性,不吃也罢。但它的树体可是个宝,可以让身体保持活力,或许还能唤醒沉睡之人。”

“你胡说!”三千果树急道。

青年男子说:“使用过才有发言权,她的呼吸已经平稳,就快苏醒了!”

三千果树对张潇说:“别听他胡说,这丑八怪坏得很!再说我现在这个身板也不够料呀,你直接抢他的,这才是最稳妥的。”

张潇看向青年男子,青年男子说:“以前的三千果树还是挺高大的,我没用完,还剩顶部小半截,你若需要可以全部带走。虽然功效不及底部,但据你所描述,花千语的修炼境界应该不高,想必功效已然够用了。”

张潇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说:“谢谢!”

青年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略有深意地说:“她若醒来,她还是她么?”这也好像是在问出自己的疑问。

张潇想了想,说:“我们每个人出生时,也不过才几斤几两。出生后,我们的头发会掉,然后长出新的头发来;我的牙齿会掉,然后长出新牙齿来;我们的皮肤会以皮屑的方式脱落,然后长出新的皮肤来;我们的血液也会换新。依此类推,现在的我们身上,已然没有了刚出生时的血和肉;若再过上足够长的时间,那时的我们将和现在的我们也不再有同一份血肉。那么,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么?”

青年男子认真思考起张潇的话来,他没有回答,静待张潇继续说。

张潇说:“夜晚睡觉,白天醒来。在新的一天里,是原有的记忆在累加,还是新的空白记忆继承了原有的记忆?若是后者,那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么?”

张梦蝶也跟着一起烧脑起来,青年男子则沉重的摇了摇头。

张潇继续说:“所以,今天和昨天相比。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么?”

青年男子轻声说:“我不知道。”

张梦蝶说:“我明白前辈所担心的了,您是说她们的醒来,到底是本身的苏醒,还是新意识的产生?”

青年男子点了点头,张梦蝶说:“这个……其实您不用担心太多,只要灵魂不变,那她依旧是她。”

“灵魂不变?”青年男子看向张梦蝶,又开始思考起她所说的话来。

张梦蝶点头:“嗯,灵魂,或者说魂魄,它确实是存在的,只是它可能和我们的身体意识不在同一个层面。如同张潇刚才所说的,我们在身体和意识这个层面上,已经无法确认我们还是不是我们了,那么我们就站到更高的层面上去看,即灵魂的层面。”

青年男子还在思考,张梦蝶也正在想如何才能将此说得更清楚,碰巧有一只蚂蚁在他们的石桌上。张梦蝶端起茶杯,将茶水细流倒出,在蚂蚁周围淋了一个圈。

张梦蝶说:“就好比这只蚂蚁,它若想出来而又不碰到水,那么它是办不到的。可若是我把它抓起来,再放到圈外,那么它就出来了,也没有碰到水。”她边说边做。

青年男子看着蚂蚁想了一会儿,终于露出了笑容。可随即又问道:“那我又怎么知道,她的灵魂是没有变的呢?”

张潇回答:“心灵感应,在你关注她时,便产生了某种玄妙的感应。这种感应便会让你知道她还是不是她,也能帮助你找到她。”

张梦蝶补充道:“心灵感应这种玄奥的东西,应该是比灵魂层面更高的一个层面。”

青年男子说:“这些真的存在么?”

张潇说:“风,我们看不到,但它确实是存在的,我们可以用肌肤去感受到;爱,我们连用肌肤都感受不到,但它确实也是存在的。看不到的、感受不到的,不代表它不存在,当她在你身边时,你便知道是她了。”

青年男子听后,突然释怀道:“是了,是我狭隘了。哈哈哈,听君一席话,胜悟百年道。”

张梦蝶说:“我也有功劳的好吧!”

青看男子说:“有有有,你的功劳大着呢。你们以后所能达到的境界,应远在我等之上啊!”

一壶茶饮完之后,张潇他们也准备告别了。青年男子手一招,一截三丈左右长的雪白色的树干飞来,送给了张潇。这料可谓是相当的足,张潇也非常满意,对青年男子施礼以表感谢。

三千果树可怜兮兮地对张梦蝶说:“丫头,你不能丢下我呀,丫头,你要带我回家。”

张梦蝶笑着对青年男子说:“前辈,那这三千果树我就带回去了?”

青年男子佯装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三千果树长出一口气,生怕那丑八怪真留下自己。他们离开岱舆后,三千果树说:“现在你们的目的达成,我就先回去了。对啦,我不是分枝这件事,你们还得继续为我隐瞒下去啊。”

张梦蝶说:“好,但你要回十方哟,要是我回去看不到你,嘿嘿,那可就别怪我了。”

三千果树说:“这个你放心,我还是有树品的。”

确实,若让三千果树再跟着他们,那对它来说就有些残忍了,毕竟张潇肩上的树体还需要打磨一番才可以用的。

石磊站在四季山上,望着远方自主自语:“他是怎么忍受下这份孤独的!”

恰时,张潇扛着树干和张梦蝶从远方飞来,石磊竟然从张潇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回家般的喜悦。石磊自嘲道:“这哪里是他的孤独,根本就是他的幸福!”

张潇到后将树干往边上一放,就进屋看花千语去了,很久才出来。出来后,他就用小刀开始在树干上雕刻,拒绝了石磊和张梦蝶的帮忙。日以继夜的,他终于完工了,雕刻的是花千语的模样,栩栩如生。雕像比真人大了两个尺寸,中空的,刚好可以将花千语放进去。

张潇走进以冰为墙、从雪为顶的屋子里,看着花千语,露出了笑容。张梦蝶和石磊跟了进来,静静地看着。

张潇将双手放在了丈许厚的寒冰上,寒冰便开始一寸一寸地从外向内消融。张梦蝶见此,便将发饰金蝶幻化成了匕首,对空对地迅速地刻起阵来,阵纹如涟漪一般扩散、覆盖了整个山顶。阵图完成之后,四方灵气汇聚而来,让这里的灵气和生之气息变得异常浓郁。

寒冰融尽,张潇用双臂托起花千语,这一刻他脸上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如同少儿时的那般没心没肺。他将花千语抱到了屋外,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入张潇的眼瞳。他抱着花千语转了一圈,想让她看看这四周美丽的景色,可是她就是不睁开眼睛啊。

张潇笑着笑着,眼角就滚落下了两滴眼泪,接着眼泪越来越多,笑声也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哽咽、抽泣之声。石磊和张梦蝶走近,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渐渐的,张潇大哭起来,是那么的撕心裂肺。他没有一句话语,只是单纯的哭泣,却让一旁的听者悲从中来,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直到张潇的眼泪再次流干,直到张潇的声音变得嘶哑,他才万般不舍地将花千语放入雕像中,再将雕像带到了屋子里。

张梦蝶和石磊在外面等了许久、许久,都没等到他出来,两人便不辞而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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