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自答应元修逸假成亲之后,每日更是早出晚归了。
那一日,她正在山间闲步,忽见不远处草木微动,顾青荷斜眼瞥过去,知道有人潜伏在那里。她以为又是元修逸派来跟着她的人,不以为意。
忽见人影晃动,一前一后有两人堵住了她,竟是嘻哈二老。
顾青荷立刻全神戒备。
“臭丫头,快把九锁连环扣交出来。”哈婆说道。
顾青荷望着他二人不说话,仔细听着周围动静,只有山风和鸟鸣,她知道元修逸派来的人恐怕已凶多吉少,暗悔自己沉醉于山水,竟无察觉。
“我已答应和元修逸合作了,这个东西迟早是他的。你们何必多此一举?”
“二公子就是太好心了,才会相信你。你乖乖交出来,老夫二人保证不伤你一根毫毛。”
“东西不在我身上。”顾青荷微微一笑,负手而立,侧过身去,佯装不理,一双眼睛扫视四周,心中暗惊,“我怎么无意中跑了这么远,这里荒山野岭的,人迹罕致……”
“废话少说,这里四野无人,没有人会帮你。”
“你当我傻吗?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岂能天天带在身上,让你们惦记?”
“你……”哈婆怒道,“你将东西藏在哪里啦?”
顾青荷“哼”了一声,又笑道:“你当我傻吗?你岂能告诉你。”
“敬酒不吃吃罚酒。”嘻叟话音甫落,二人身影便像猛虎般扑了过来。
顾青荷急挥长鞭,在他二人之间腾挪闪躲,说道:“我死了,元修逸可就没办法引元修明来了。”
“哼,老夫要的是你手上的东西。”二人的铁杖继续如雨般向顾青荷砸来。
顾青荷手上不停,又道:“是元修逸派你们来的?”
二人都不作声,杖如劲风,脚如璇影,顾青荷很快便觉吃力了。
她一声大喝,赤蟒鞭忽地卷起一阵狂风,草伏树摇,嘻哈二老只觉一股腥风扑面,身形一顿,就在这时,嘻叟发现顾青荷前面门户大开,心中暗喜,正想欺身而上,忽地一片漫天绿影朝他飞射而来。
原来是赤蟒鞭搅起的草叶,齐齐向他们激射而来。如被扫中,虽无性命之忧,只怕也不好受,他二人连忙挥动铁杖,连连躲闪,再一看时,顾青荷人已不见了。
顾青荷利用草叶迷了他们的眼,立刻转身便逃。她往山多林密处跑,一转眼,就消失在他二人眼前。嘻哈二老在后面紧追不舍。
顾青荷一顿乱跑,跑进了一个山洞,山洞狭小,藏不了人,她正准备出去,忽听脚步声在外响起。她大是着急,嘻哈二老只要一进来,便能看到她。
就在她着急时,忽然背后一阵风吹来,顾青荷往后走去,发现这洞后面草木丛生,两边悬崖峭壁,已然无路,外面嘻哈二老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
她正失望,忽地一只全身披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羽毛,光彩夺目的红腹锦鸡从里面蹦了出来,露出了一线光。
顾青荷拔开草丛,发现了一条山缝,山缝逼窄,仅容一人通过,她立刻走了进去。
走了约十几步,里面豁然开朗,只见一汪清池,清池上方是一线天,山壁下有两块平整的巨石,顾青荷躲在此处,静静等着,始终未听到有脚步声走进,知道嘻哈二老未找到这里,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见天色已暗,便回来了。
她刚踏进小院,便见灯火通亮,元修逸正在厅中等她,厅中摆满了一桌酒菜。
远远的她见元修逸垂着头,情知他或许已等了许久。
元修逸见她回来了,忙起身迎来,说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顾青荷脑中闪过嘻哈二老追杀她的画面,犹豫片刻,决定暂时不提,说道:“何事?”
“没有。只是太晚了,你一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顾青荷冷冷道:“你每日都安排那么多人跟踪我,有何不放心?”
“你误会了,我是让他们保护你。”
顾青荷不语。
元修逸又道:“我给你安排随从侍婢,你统统不肯要,你做什么事又不让芙蓉跟着。我只能出此下策。更何况……”他已得知今日跟着顾青荷的人全都被击晕,说道,“你想做什么,那些人又怎能拦得住你。”
顾青荷暗想:“这么说来,嘻哈二老不是他派去的?”
她说道:“我有手有脚,不需要这些。”
“我们不说这些了。我做了一桌菜,你不是说我的手艺好吗?今天我想让你再尝尝,保你大饱口福。”
顾青荷见桌上有一盘鱼汤,上面点着绿叶,正是他二人在神仙谷底,元修逸曾做过的那道汤,当时她赞不绝口。
他二人在崖底下时的时光又纷纷闯入她的脑海,只是没想到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早已物是人非。
顾青荷说道:“多谢,我在外面吃过了。”说着便要离开。
元修逸伸手欲再拦,顾青荷还在思索嘻哈二老之事,又不欲与他纠缠,不觉间出掌相抗,掌出如风,击向元修逸胸前。
元修逸不料她忽然出手,忙回手格挡,又听风声扑面,顾青荷左掌已至面门,元修逸身形飘忽,人已在数步之外。
顾青荷只想将他逼开,却发现他身手不弱,不禁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
元修逸本是郁闷,见状心下生出一丝得意,正要说话,他身旁一个仆从忽然说道:“姑娘,二公子为准备这桌酒菜忙了一天了。从买菜到下厨,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今日是二公子生辰。您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要出手伤人。”
顾青荷愣了一下,元修逸喝道:“住口。”
那仆从嘟囔了一句:“我说得没错,从来没见过哪个未过门的新娘子对未来相公如此凶狠的。我家公子到底是哪一点配不上你了?”
只听“啪”地一声清响,那仆从狠狠地挨了元修逸一巴掌,“托下去打,打到他嘴里的牙一颗不剩为止。”
那仆从见元修逸平时同大家一起爱说爱笑,无甚拘束,忍不住为他抱了一句不平,却不料到是这种下场。
他见过元修逸曾说要砍别人的手便要砍掉别人的手,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元修逸却是不理,又见走进来两人,将他架了下去。一时间只听到那仆从不住地哀求哭告声,声声凄厉。
“慢着。”顾青荷道,“元修逸,你是做给我看的吗?你无需做这些事情收买我的心。”
元修逸脸色铁青,只见银光一闪,“嗤”地一声,一个东西径直飞向那仆从面门,顾青荷大吃一惊,红鞭飞出,那东西落在地上,是一绽银子。
如若不是顾青荷挡着,这绽银子定会击破那仆从脑门,他焉有命在?顾青荷又惊又怒,“你做什么?”
“他对你无礼。”
“就为这么点小事?”
“你即将成为我的夫人,对你无礼便是对我无礼。”
顾青荷愣了一愣,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原因,只觉脸颊发烫,说道:“谁是你夫人?那是……”
“你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顾青荷惊觉,不再说下去, 又道:“总之,你不必为了我这样。”
“你想为他求情?”
顾青荷抿着嘴,不说话。
元修逸笑道:“你想为他求情,可以!你先陪我吃完这顿饭。”
顾青荷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
元修逸轻声道:“今日真是我生辰。”他望了望天上的明月,说道,“时辰还没过。”
顾青荷看了他一眼,触碰到他殷切的目光,心中忽地一软,走向桌边。
元修逸大喜,说道:“饭菜都冷了,我热一热你再吃。你坐在这儿先等我一会儿……啊,不对,今晚月色这么好,一定要有酒助兴才行,你愿意陪我喝两杯吗?”
顾青荷也抬头望天,见天上挂着半轮弯月,晦暗不明,哪里有什么好月色,只觉好笑,嘴角不觉露出一抹笑容。
这是元修逸自重逢她来,第一次见她笑,不禁呆了一呆。
顾青荷见他定定地望着自己,早已满脸通红,说道:“生辰快乐,你去拿酒吧。”
元修逸应了声是,笑吟吟地转身退下去了。
顾青荷见他兴冲冲的样子,站在一旁心下茫然。
芙蓉走过来说道:“姑娘,二公子对你真好。”
顾青荷笑了笑,不作回答。
芙蓉又道:“姑娘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听我伯伯说我是梅花开时出生的,正是立春那天。”
“你伯伯?姑娘父母呢?”
顾青荷心下黯然,说道:“我是伯伯抱来的孩子。我的父母,我的父母……”她想到顾德,又想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一个不愿提及,一个不忍提及,便抿着嘴,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元修逸拿着一壶酒,边走边说道:“我拿了一壶松醪酒,正所谓‘十分满盏黄金液,一尺中庭白玉尘,对此……’青荷,青荷……”
他念到一半,忽然发现不见顾青荷身影,忙问一旁的芙蓉:“顾姑娘呢?”
芙蓉道:“回公子,她方才还在这里,奴婢见她往那个方向去了。”说着朝自己身后指了指。
“混账,你为何不跟着她?”
“公子恕罪,姑娘从不让我跟着。她,她说我跟着她,就将我赶出去。”
元修逸哭笑不得,“她说这话你也信?”说罢急急匆匆地往芙蓉指的方向找去,可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她。
元修逸失落极了,内心忽觉愤懑难已,一拳打在一旁的树上,树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