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凝之死本就对元熙打击极大,夜里又吹了夜风,于是风寒心火一齐发作,夜里便烧了起来。
夏季的夜里盖一双蚕丝絮的被子本就不冷,而元熙却冻得身子发抖。
朦朦胧胧间,元熙好似看见了芊凝,芊凝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粉色宫衣,正站在海棠树下遥望着自己。
“芊凝,你怪我对不对?”元熙低声呢喃。
芊凝转过身去,身影越来越淡,渐渐消失。
“芊凝!”元熙大喊一声,欲留住芊凝,可是芊凝早就消失的影都不见。
宿在外间的芊芸,听见里屋的元熙有了动静,立马起身来到了元熙的身边。
借着透过窗纸的月光,芊芸看见了元熙额上浸着的冷汗。
“承华,你做噩梦了?”一边问着一边拿着帕子替元熙拭汗。
元熙一听有人唤她,努力睁开了眼,正巧看见芊芸伺候在床前。
“再拿双被子吧!我有些冷!”
“冷?这已经入伏的天气怎么会冷?”芊芸想着便摸了摸元熙的额头,这一摸便吓了一跳,烫得很。
芊芸立时没了主意,给元熙掩了掩被角,便唤来了芊蓝,芊蓝不愧是掌势宫女,确实很有主意。
见元熙如此,一刻不耽搁的便让崔更去请太医。崔更听见主子发了高热,自然不敢怠慢,直奔太医院而去。
咣咣咣,崔更将太医院的门砸得直响,没片刻,值夜的太医便有了回响,不耐烦地问道:“谁呀?
“含章殿的胡承华发了高热,烦请您过去看看!”
“昨日还说是胡承华呢!弄了半天是个宫女!”崔更仔细一辨声音,还是昨夜值夜的那人。
“求求您了。您就去看看吧!今日发高热的真是承华!”崔更跪地苦苦哀求道。
“真是承华,真是承华我就更不去了!含章殿那种晦气的地方谁去谁倒霉!连皇上都不待见的人,我去做什么?”
“都说医者仁心,求您救救人吧!”
太医又言:“我就是个太医,又不是救世的菩萨,你快回吧,别给我找麻烦!”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崔更又磕了几个响头,见太医仍旧不为所动,不免怒喝道:“你也配做太医,你连做人都不配?你若昨日肯去含章殿看上一眼,芊凝就不会死!”
太医一听一个没根的东西也敢训斥自己,不禁怒道:“那是她福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赶紧给我滚!”说着便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崔更无奈,只好回去复命,一路又怒又气,回到含章殿时,满脸满身湿透,分不清哪里是泪哪里是汗。
“太医呢?”芊芸见崔更独自而回,着急地问道。
“不来!”崔更说着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快别哭了,洗把脸去,让承华看见像什么样子!”芊蓝说着把崔更推到了一旁。
“要不我再去一趟?”站在一旁的常永问道。
“你去想来也是一样!待崔更洗完,你俩一并睡吧!若有事我再唤你们,没必要都这么熬着。”
芊芸见没请回太医,心里极其害怕元熙会有和芊凝一样的下场,待崔更、常永走后,便带着哭音问道:“太医不来,我们可怎么办才好?”
“今日我同你一同值夜,承华高热,我们便一刻不停的为其降温,只要温度不高,想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若天明再不退热,我便去求皇后娘娘!”
“嗯。”芊芸点了点头,终于有了主心骨一般。
昨夜含章殿已闹了一夜,众人本就乏累,今夜芊芸和芊蓝强打精神,一刻不停地为元熙降温,好在天将亮时高热终于降了下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菱形窗格洒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之上,地面反射出的光把室内照得透亮,元熙终于醒了,发现芊芸、芊蓝正趴在床边。
元熙烧了一夜,晚间发生的事都没了印象,她轻轻扯了扯被角,想要坐起,谁知这一轻微之举却弄醒了二人。
芊芸和芊蓝见元熙醒了都十分高兴,芊芸用掌心试了试元熙的额头,高兴地道:“不烫了!”
“退了就好!退了就好!”芊蓝也喃喃说道。
“我烧了一夜?”元熙问道。
二人点了点头。
“你俩守着我一夜未睡?”
二人又点点头。
“你们快回去休息吧!唤芊荷和芊凝过来就好!”元熙说完芊凝才忽然想起芊凝已永远离开了她们。
一阵沉默,徒增伤感。元熙稳了稳情绪,说道:“你俩先回去休息吧!唤芊荷过来服侍我梳洗就好。”
连熬两夜,确实是疲累之极,芊蓝、芊芸对视一眼,便俯了俯身退了出去,唤来了芊荷服侍元熙。
并非她俩怕苦,而是她们知道,含章殿此时再不能有人倒下了。自己是可以逞强,可若病倒了,谁人还能照顾承华?
芊凝刚死,元熙根本没什么心情,便只梳了个垂环髻,簪了个梅花银簪,因病告了假,并未给皇后请安。
尚食局早上送来的早膳,一小碟八宝鲽鱼、一个豆腐丝卷、两个紫薯馒头和一碗小米粥。
若说这菜准备的不精心,这菜也有荤有素,可这鲽鱼配紫薯馒头,还真是没这么个吃法。
元熙见着菜不甚和自己的胃口,但为了果腹也吃了小半个馒头和一碗米粥。
用膳完毕,元熙便在芊荷的陪伴下来到了书房,这书房藏书不少,少则百部,多则上千,一直以来看书便是元熙最大的消遣。
而今日元熙来到书房不是为了看书,而是为了寻一部经书。之前的一生她从无信仰,而现在她却真的希望这世上有佛祖的存在,能保佑芊凝脱离苦海,能保佑芊凝下世投胎到个好人家,不再为奴为婢。
不寻它时,它现前;找寻它时,它不见。元熙找了许久,才找到一部《地藏经》,不知是不是烧了一夜身子虚,元熙隐约觉得自己腿脚有些发软。
拿了经书,元熙便回到了寝殿,这一念,便从早晨念到了晚间,除了用膳时间皆在读诵。芊芸、芊蓝多次相劝,可元熙却执意觉得现如今唯一能为芊凝做的便是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