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通州北关,大运河漕运码头。
早晨时分,天有薄雾。
靠运河吃饭的漕丁挎刀举枪维持秩序,负责装卸粮食的苦力们排队上船,账房先生在仓库门口,按照苦力装卸进仓库的粮食发给竹筹,竹筹常年使用已经发黑,苦力凭竹筹等到干完活领取工钱!这种办法已经实施了很多年了,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纠纷。
一匹马如飞奔来,马上的人惊慌大喊“有大批兵马来了,就在三里之外,听说是李自成的兵马”
漕运老爷呢?
漕运老爷早就跑他娘的了,骑了一匹马,带十几个兵沿运河朝南跑了。
人群轰的一声如同炸锅,挎刀举枪的漕丁惊慌失措,扔了刀枪,脱去军衣,四散奔逃。有腿脚不好的着急摔了一跤。
账房大喊,快,快,帮我关上仓库门,留下帮忙的工钱翻倍。
被船老大一把扯住,“先生,先生,给我卸了船,写了文书!没有文书,回去交不了差,就算是卖房子卖地砸锅卖铁也赔不起这一船粮食啊!”
账房用力的甩开船老大的手,“兄弟,要命的时候,哥哥顾不了你了,这时候命都不一定顾得上来了,你还顾这半船粮食呢”
船老大一屁股跌倒坐在地上,拍手大哭。
码头众人惊慌大叫,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扬开来。
装运槽粮的大船纷纷掉头,有经验的船老大无动于衷,也不掉头只坐在船头吸开旱烟,唉声叹气不迭。
年轻的水手焦急的问,老大,咋办?咋不掉头跑呢?
咋办?认命呗!
运河里船多,急切之间掉头也跑不了,人家马快,跑后头一堵住水路,掉头跑的一刀砍了,不跑的,说不定还能开恩留条性命。
大顺军沿运河骑马奔驰,下令“停船落帆,乖乖不动。听话的不杀,不听话的砍头”
有船按照江湖规矩点着了三盏红灯笼挂到桅杆顶部,大声吹起海螺报警,后方的大船远远看见,急忙停船,派身手灵活的也爬高点着三盏红灯笼,并吹响海螺。
马力毕竟有限,跑了几十里无奈停住。
骑兵在岸边大喊,“靠岸,靠岸,听话的不杀,不听话的一箭射翻。”
船老大计算距离,害怕射箭而死,乖乖停船。
由此向南的漕船看见军兵截住水路,纷纷掉头而去。
漕运为之断。
明代漕运发展到一个新阶段。
这时征运漕粮的有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河南和山东六省。
漕粮又按供应地区的不同区分为南粮和北粮。
其数额,宣德时最高达六百七十四万石。成化八年(1472)始规定岁运四百万石的常额。大抵自正德、嘉靖以后,连漕粮改折(约一百至二百万石)在内才勉强达到此数。主要征自南直隶和浙江,约占全国漕粮的六成。
除漕粮外,还有白粮,所谓白粮,是由苏州、松江、常州、嘉兴和湖州五府供纳,岁额二十一万四千石。均系当地出产的白熟粳糯米。
在用途上,漕粮为京、边(北边)军饷,白粮供宫廷、宗人府及京官禄粮。
漕运断绝,京师为之惊慌,粮价立涨。
大顺军夺漕粮为军粮,屯于仓库,百姓求告,宗敏以军粮有限仅够大军使用为由置之不理。百姓再求告,允许自行组织自南方购粮,然无人敢于组织,于是北京日益缺粮。
市面萧条,粮价日益上涨,贫民无钱购买,商户无粮惜售,又因战乱,小民无工可做,断了来钱之路,生生饿死。
粮店前百姓排队买粮,皆愁容满面,小声议论。
轮到买粮了,数出铜钱,然而买到的粮食足足比平日少了一半,“如何这样少?”
“漕运断了,没有粮食可卖,今日只有三千斤粮食,明天有没有粮食卖还不知道呢?就算有,价格还会涨”
百姓一片哗然。
一贫民家,家徒四壁,老妇人病在床上,儿媳妇倒空了米袋子,熬了稀粥,端给老妇人,相对落泪,孙子饥饿,儿媳妇狠下心赶了出去,老妇人痛哭失声,“这个世道为什么如此艰难?老天爷不让我们穷人活下去了吗?有力气也挣不到钱,这粮食还天天在涨价,天呐,我什么也不能干,不如死了算了,省下的粮食还能让孙子多吃一口”
大顺朝发下告示,严令粮商平价卖粮,粮商叫苦不迭,推说无粮可卖。
于是京城缺粮之苦仍旧。
百姓对大顺朝暗中失望,颇有微词。
京城有妇女以头巾掩面暗中相约于傍晚到城头卖身,只为大军有粮。
大顺王李自成命打开官绅、富户家粮库,分发百姓,京城百姓缺粮之苦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