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屋子里点着檀香,有助眠的作用,看起来他闭着眼睛仰躺在座椅上似乎是在缭绕香气中睡着了。
只是仔细去看,却能看清他的眉头微微挑着,昭示着他心中的纠结。
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的声音,沈子城缓缓睁开眼道:“进来吧。”
阴沉着脸的沈元昌推开门走了进来,气呼呼的在沈子城对面坐下来,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沈子城,眼睛一眨不眨。
“元昌,你这是做什么?”
沈子城笑了笑,温和问道。
“大哥!”
沈元昌猛的站起来,难掩激动的说道:“你今天居然因为那个外人训斥我,别跟我说他也是什么咱们亲兄弟。”
“在我心中,只有大哥你和二哥永苍是我的兄长,他永远也休想让我叫他一声。”
“若不是他,母亲怎么会这么多年身子都没有好转过来?”
“要我说,当年既然龙虎山那道长说了他是个扫把星,当初就应该溺死他,再不济,也要送出去。”
“住口!”
沈子城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看着沈元昌一字一句的说道:“这番话我就当做没听过,若是日后再听你提起,我定然告诉父亲,有你的好看!”
“大哥,你怎么还向着他说话。”
沈子城微微皱眉道:“元昌,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世永在陇西老宅一个人住了十五年,才满周岁就被送了回去。他有多可怜?”
“再说,这次为什么要把世永接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的身子……”
他叹了口气道:“你若是不想让母亲伤心,就别做什么出格的事。”
沈元昌一怔,讪讪道:“我只是看不惯他,凭什么他一来,便占去我看中的那个小院?凭什么他一来,我就成老四?”
“忍一忍”
沈子城道:“毕竟他是你的二哥。”
“二哥?”
沈元昌生气的坐在椅子上道:“诚心送一张铁胎弓来恶心我,我看着就来气。”
“还说什么寻了三年半才寻到的成形何首乌,还什么遍寻名医为二哥求了个方子,还什么从六岁开始就为你亲手编造链子甲,分明就是在收买人心。”
“你不知道,大哥,他几乎每个下人都赏了钱,抱着一堆碎银子满院子走,遇见一个赏一个,土!粗俗不堪!”
“是你有成见罢了,我看世永不错,从小一个人长大,但知书达理,谦逊客气,有咱们沈家人的风度。”
“元昌,别说我没告诫你。父亲不在府里,母亲见世永回来了正高兴,你若是这个时候惹了母亲不开心,我也不会饶你!”
“知道了!”
沈元昌气鼓鼓的说道:“我只是发些牢骚罢了。”
“反正我就是觉得不应该让他回来,母亲的病……”
“元昌!”
沈子城皱眉道:“你真以为母亲的病是因为世永?哪里有什么龙虎山的道长,哪里有什么命相相克?”
“那不过是父亲想出来说给世永的说辞罢了。这种无稽之事你怎么也真的信?你从小到大,可曾见过咱们家里来过和尚道士?”
“我比你年长许多,记忆中,也只有咱们还在大兴城居住的时候,十七年前家里来过一个老道……”
他看了元昌一眼道:“你记住,世永无错无罪无辜,这些年,确实真的苦了他。”
“那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被送回陇西老家去?”
“不要问了。”
沈子城叹了口气道:“早晚你会知道的,或许……用不了多久了。”
沈世永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脸色有些焦急。
他快步进了门之后立刻到了书桌边,低头见那纸团还在角落中这才松了口气。他弯腰将纸团捡起来,缓缓展开。
小不忍则乱大某
纸上有七字,墨迹已经干了。
他笑了笑,随即喃喃道:“以后切不可如此松懈了,如今比不得一个人在老宅中自在,好不容易才回到了这个宅子里,说什么也不能因为这些许小事而站不稳脚跟。”
“既然回来了,就要快点融入进这个家族。一时荣辱又算的了什么,难道在陇西老宅十五年的苦度还能白过了不成?”
他将那张宣纸展开,然后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将其点燃。
看着那纸化作灰烬,他这才松了口气。
舒展了一下身体,连续赶路二十几日的疲乏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
如今进了沈家府邸,拜过了母亲,拜过了大哥,也是该好好睡一觉的时候了。
他走到床边坐下,仔细回想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说什么不得体的话,没有做什么略显张扬的事,他微微笑了笑,然后将衣衫缓缓脱了在床上躺了下来。
明明身子乏的要命,可想睡的时候却偏偏难以入眠。
沈世永知道自己是因为太兴奋了些,所以无法入睡。
他躺在床上笑了笑,喃喃道:“沈世永啊,你还是太肤浅了些,竟然因为这一点事情就影响了心绪而难以入眠,也太丢人了些。”
闭上眼,他强迫自己心里因为归家的兴奋平静下来。
只是越是想,却越是睡不着。
索性,他起身坐起来靠在床边,回想着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和母亲温氏的见面。
想着想着,鼻子不由得一酸。
虽然十几年独处老宅让他的心早已变得冷硬,可温氏那浓烈到化不开的亲情还是让他不得不动容。
又想起自己在老宅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苦修,还不是为了今日回来后能有立足之地。所以他的心就又渐渐冷了下来,酸楚也就消失不见。
坐了一会儿,困意终于上来。他想扯过身边的薄被,忽然发现薄被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沈世永眉头微微一皱,猛的将被子撩开。
好一条斑斓大蛇!
见到这足有手臂粗细的蛇,沈世永惊的立刻变了脸色噌的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下意识的伸手将悬挂在窗边的宝剑摘下,刷的一声长剑出鞘。
他抬起手,就要挥剑斩落。可是就在那青锋剑已经劈落的一瞬间,他又硬生生的将手臂停了下来。
看着盘踞在床上的那条蛇,沈世永的脸色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母亲说过,这房间是昨日才打扫出来的,被褥也都换了新的,这张床则是他回来之前,特意让工匠按照他老家睡的那张床款式打造。
所以,这蛇绝不是偶然出现,而是有人故意丢在床上的。
而且,这蛇虽然大了些,看起来颇为狰狞,只是沈世永却能断定,这蛇是没有毒的。
一下子,沈世永便明白了什么。
他将长剑缓缓的插回剑鞘然后挂回床头,看了那蛇一眼,他忽然笑了笑。
下一秒,他的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的捏在那大蛇的七寸处,他将那蛇提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将那蛇头缓缓的靠近自己的左臂。
“啊!快来人!”
二公子沈世永的房间中传出一声惊呼,守在门外的两个下人是沈世永从陇西老宅里带过来的亲信。
听到呼声他们两个脸色大变,立刻推开门冲了进去。
正巧温氏在丫鬟的搀扶下来看沈宁,一进校园就听到了那一声惊呼。
这呼喊将温氏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伸手指着沈世永的房间说道:“快,扶我过去,我要看看世永出了什么事。”
丫鬟搀扶着温氏急匆匆进了房门,只看了一眼。
两个丫鬟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情不自禁的往后面退了出去,她们两个捂着嘴呼叫,下意识的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温氏在看到屋子里那场面的时候,同样一声惊呼,身子一震晃动,没人搀扶着她,竟然往后就跌倒了下去。
房间地上,沈世永正在翻滚。
一条手臂粗细的大蛇缠绕在他身上,人和蛇搅在一起还在地上滚着。
沈世永一边奋力的掐着那蛇头,一边大声呼喊让人帮忙。
进了门之后那两个亲信随从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跑过去将那蛇从沈世永身上扯了下来。
两个人将那蛇丢到门外院子里,冲出去一顿乱打,不一会儿,那蛇就变成了一滩肉泥!
“母亲,你怎么了母亲!”
脸色惨白的二公子沈世永扑过去扶着温氏,伸出手捏着温氏的人中,掐了好一会儿温氏才幽幽转醒。
那两个丫鬟知道翻了大错,跪在一边不敢言语,脸色都被吓到苍白无比。
也不知道是被那蛇吓得,还是被温氏跌倒吓得。
“夫人……奴婢不是有意的。”
“先去找郎中来,现在不是辩解的时候。”
沈世永看着那侍女说道,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侍女被沈世永的语气吓了一跳,却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跑着去寻郎中。
不多时,沈子城和沈元昌带着不少人快步跑进了沈世永的院子里。
“母亲!”
沈子城的脸色极为焦急,看了沈世永一眼急切问道:“怎么会这样。”
沈世永歉然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房间里会蛇……恰好母亲来了……”
话没说完,他竟然昏了过去。
沈元昌进门后就看到了那条已经几乎烂成了泥的蛇,脸色立刻变得惊恐不安。他看了一眼沈世永,又看了一眼母亲,哀叹一声完了……
温氏看着昏迷了过去的沈世永,笃信佛教的老夫人也忍不住怒火上涌。
她颤巍巍的回头看向沈子城,一字一句道:“是谁打扫世永房间的?都有谁进过世永的房间?查,仔仔细细的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