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二十多天木屋就建好了,夏禹认为飞檐只是装饰可以省了。僖晏不干,还上到屋顶亲自动手……。
僖晏从屋顶上下来,搽了搽额头的汗,对走过来的夏禹道:“屋顶没有飞檐,就如男子下额无须。”夏禹笑笑。木屋夏禹进去看过几次,感觉就是大,很有气派。进门就是个大厅,深处有一道横木山墙,僖晏走过去拍着山墙道:“这是大人的寝室,门开在侧面……”又指着对面竖着的房间,“这是三间小屋,最里头那间还开有后门,门外就是厨下。”接着走到小屋前面,“这里能放一张长桌,用饭、侍卫们休息都可以。”
夏禹很是感激,“幸苦大人了……。”
僖晏捋着山羊胡子,“大人不必客气,我那仓房里有经年换下来的床榻、坐榻,明日就可让人搬来,现在就剩下门、囱和门前的石阶这些小活,再有两三日便可完工。”说话间几个匠人抬着一张有一仗长的大木桌进来了,条凳早就做好就放在门边,几人放好桌子摆好条凳就出去了。
夏禹到门边看看天色已是晌午,便喊了一声熊曦。一早僖晏夫人让人送来了几只杀好的山羊,夏禹就让众人休息一天。木屋旁的那排土屋还没盖好,熊曦就在不远处垒了个土灶架了个大铜釜在煮羊肉……。
僖晏在桌旁坐下,拍拍桌面道:“可以用饭了……”夏禹道:“改日再面谢尊夫人……”僖晏笑道:“她也是心疼我……”
一侍卫端着陶盆盛的肉,熊曦跟在后面。他将两只黄中泛黑的铜碗放在两人面前,对僖晏道:“铜碗旧了点,已洗涮干净,大人不要嫌弃。”夏禹道:“在外治水,每个人身上最贵重的就是这吃饭的家什,它可是黄铜打造的。因为有人丢过,就又指定专人保管。”
僖晏用木勺搯了块肉放进铜碗里,他看了一眼熊曦的后背,慢悠悠的道:“天下诸侯都知道君上对你有些刻薄,大人是诸君,礼制也有规定。”夏禹知道僖晏的意思,便道:“君上也是体恤赤衣护卫,何况我在外也是居无定所……”
夏禹在蜀地治水的时候,诸侯们见大君虞舜登殿十多年从不提立储之事,担心帝尧晚年的祸事重演,便纷纷上书大殿要求廷议诸君。同时阳城流言四起,有颂扬夏禹治水过家门而不入,也有重提丹朱被放逐一事,暗指大君虞舜有私心。到后来就直白了,说虞舜拒绝召集诸侯,是想把君位传给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商均……。夏禹被诸侯廷议推为储君,尊制享受大殿赤衣护卫的礼仪。虞舜却说,夏禹身在蜀地路途遥远,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大殿赤衣护卫都身负名爵,实不忍心如同放逐荒野……。在给夏禹的赦令中,他让夏禹仿照公爵成制招募侍卫,还给侍卫加封“虎”字尊号,所以夏禹的侍卫也叫虎侍卫。
僖晏的下人端来了菜饼和米酒,僖晏道:“今日营地每个人都有米酒喝……”夏禹笑道:“我可没大人那般有钱……”见肉汤不烫嘴了,舀了一碗汤几口喝了,又吃了一个菜饼,才端起酒碗道:“好久没喝到这么鲜美的羊肉汤了。”
两人吃肉喝酒说着闲话,正在兴头上外面传来马蹄声,片刻一位武士走了进来对僖晏道:“大人,司空大人和司寇大人来了……”两人诧异的对视了一眼,僖晏道:“现在那里?”
“两位大人走的慢,很快就到了……”
夏禹这才和僖晏急忙出了门,在屋边净了手,然后到老槐树下候着。远远能看见几匹马正朝这来,僖晏望了一会,见伯益和皋陶身后只有两名侍从,有些失望的轻声道:“来的倒是蛮快,就是空着两手。”
伯益和皋陶在树前下马,互相见过礼,伯益看着木屋道:“一看就是你僖晏大人的手艺……”伯益微微有些发福,脸庞圆润,面容和善,唇边留着短须。他和僖晏相熟,每年秋后巡视府库都会在僖晏的府邸住上一两日。
皋陶身材修长,脸颊消瘦无须,浓眉倒挂,唇上髭须上翘,不怒自威。由于脸色白里透青,被人送绰号青面人。他的“法剑”从不离身,相传是用玄铁打造,太重无法悬在腰间,就用麻布做个剑套负在后背。夏禹认识皋陶,但没有打过交道。他不知皋陶为何会来营地。
进了木屋,伯益看到桌上吃剩的骨头,笑着道:“两位大人吃的是炖羊肉吧……”僖晏明白了,夏禹则喊熊曦来收拾桌子,伯益摆摆手,“不用了,我们在僖晏大人的府邸用过饭了,伯候夫人也是炖的羊肉……”然后看着僖晏:“尊夫人说,自从诸君大人来了后,她就没有见过你几面,还说至今她还没有见过诸君大人。”
僖晏笑道:“储君大人来时,她正在河东人家做客……”
夏禹看着伯益难为情的笑了笑。伯益道:“既然两位大人用过饭了,那我们就去山口看看。”僖晏道:“储君大人不善骑马,我陪两位大人去山口……”
伯益想了下,“整日都在骑马,屁股都骑疼了。听说这里到山口也就六七里地,我们一同走着去”说罢看了一眼皋陶。皋陶进屋就没说过话,一直在打量着木屋。这会他也只是点了下头。
离开营地有一里多地,伯益将身后负着的近三尺长的包袱解下递与夏禹,“储君大人,这是君上授予你的九尾狐节……”夏禹接过来,“多谢君上。”僖晏不以为然,“储君大人又不是去出巡……。”
九尾狐节代表大君权柄,是大君临时授予除大殿赤衣护卫以外的官员、诸侯,可传达赦令,征调劳役、府库粮草。夏禹也用过一两回。
伯益知道僖晏的意思,他道:“君上已经向封地内有采石场的诸侯派出了赤衣护卫,只是不知道该征调多少人为宜,二位大人商议一下,派人递个消息就行……”伯益自个摇摇头,“时日都耗在路上了。对了,我还带来了五百斤铜料,想着营地里应该还没有匠人,就留在僖晏大人的府上了。”
夏禹再次谢了。一行人边走边说,远远能望见龙山了,伯益忽然略带神秘的道:“两位大人多半在想,这皋陶大人来此何干……。”皋陶走在前面,闻声回头笑了笑。
伯益看着夏禹,“祝师季玄子也真敢讲,他一句‘龙山大震、应在失德’令殿上瞬间鸦雀无声。君上脸涨的通红,从宝榻上站起身来哆嗦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竟然失声落泪。季玄子的话里有一句冷龙翻身,诸事议毕,君上忽然说,司寇大人不惧鬼神,可前往龙山查看详情……”伯益哈哈一笑,“君上也是失态,不惧鬼神是坊间赞誉皋陶大人铁面无私的话……”
“祝师大人的话我是赞同的……”皋陶终于开口,转过身冷着脸道:“君上当殿自责,我怎能忍心拒绝。”
到了山口,夏禹和僖晏才相视苦笑的摇摇头。山口没有人,他们也忘了该喊上几个人带上大绳来,巨石下方的碎石都清理掉了,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伯益和皋陶都来龙山游玩过,两人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伯益望了一阵道:“以后恐怕不好再叫龙门了……”皋陶接话道:“那就叫剑门……”伯益见夏禹和僖晏站在一边神情尴尬,笑道:“就不上去了,上去了下不来……。僖晏大人,你就简略说说。”
僖晏道:“峡谷中也有落石和土方,无法详查。大人也知道,两边都是陡立的绝壁,必须在石壁上开出一条栈道才能将碎石运出……”伯益点点头,“那上游漫堤之处呢?”
“下方恰好是一处很大的洼地,现在是枯水季节,雨季之前都不会有问题。我已经在地势较低处备了些草袋,隔三五天就遣人去看一下。两位大人就不必去了,也有一天多的路程。”伯益想了想看着皋陶道:“既如此,那我们就早点赶路……”
僖晏急道:“两位大人才来了半日……”伯益道:“君上着急万分,令我们速去速回,做臣子的怎敢懈怠……。嗯,今日来时,已在河东大户人家歇了两日,主要是怕把驮马累坏了。那户人家离古桥有十里地的样子,我们今晚还是住在那里。”
几人回到营地,僖晏陪着伯益和皋陶走了,夏禹站在老槐树下目送几人消失在路尽头。他对伯益很感激……,虞舜命他自招侍卫,夏后氏族并不富裕,熊曦和侍卫们的佩剑还是蜀地贵胄凑的铜料铸造的。他其实也不需要侍卫,但大君赦令不能违抗,就在随他治水的精壮中选了八人,让熊曦当了个头。回到阳城复命,伯益却照公侯成制一百二十人拨付了俸粮。伯益告诉他,照礼制储君受大殿赤衣护卫的保护,既然君上另有赦令,虎侍卫自然享有公俸。伯益处事公允,令他映像深刻。
过了三日,僖晏带着一长串大车来了。四五辆拉着床榻、坐榻,甚至还有几案。还有五六辆大车装的是茅草,夏禹见山口没有多少事可做,便让一半的人去帮忙打夯土,另一半的人编织榻上用的草垫。僖晏告诉夏禹,他已经派出了几路家族武士,还有铜匠也开始铸造铜锤、钎子等开凿用具。
熊曦带着侍卫们帮忙往木屋里抬家什,僖晏忙着往那摆放,夏禹坐在桌前看着。一会儿收拾停当,僖晏在寝室门边向夏禹招招手。夏禹见山墙前的坐榻有些眼熟,想了下像是僖晏正堂里的其中一张。熊曦也跟了进来,寝室里摆放着一张大号床榻,两边靠墙是放衣物和杂物的木架,门边还放了一张小点的坐榻。夏禹见床榻上铺着一张黑色的兽皮,就走过去摸了摸,僖晏道:“这是用四张熊皮拼的,和这睡榻都有百年以上,是陈旧了点,都清理过了,大人放心用……”转头又对熊曦说,“比划个尺寸,让人编个草垫。”
三人来到大厅,僖晏指着山墙前的坐榻对夏禹道:“储君大人请入座……”夏禹笑着走过去坐下,僖晏一躬身,“洛水候僖晏拜见储君大人……”三人都哈哈大笑。僖晏道:“这木屋该有个称谓,我看就叫‘储君行在’。”夏禹摇摇头。“怕是违礼。”熊曦左右扫了两眼,“屋子这么大,就叫‘大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