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离开后,顾青荷感到非常疲惫,起身往外走去。她心事重重,走着走着,来到了后院。
这是顾青荷常来的地方,院中有一条长长的小河,小河两旁错落地种着一些垂柳和腊梅。现在初入冬,垂柳上绿叶稀疏,迎风轻拂时,仍有风姿。
顾青荷来到那几株腊梅下。自从她知道自己是梅家之人,便偏爱梅花,她总会想起母亲给她绣的鞋子上那几朵梅花,她想等梅花开时,也要感受一下父亲母亲坐在梅花之下的感受。
她在腊梅树下坐了下来。
“玉梅傲寒独自开……”她不由得念道,她想到梅傲寒,又想到元修明,心中又开始隐隐作痛。
“霜雪犹逊三分白。”身后有一人忽然说道。
顾青荷转头望去,见是一位正在扫地老妪,面色腊黄,脸上坑坑洼洼,让人不愿看第二眼。
顾青荷顿生不忍,看着她,笑道:“婆婆也喜欢梅花?”
那老妪说道:“是啊,梅花高洁,世人都爱。”
顾青荷看她谈吐不似长相一般,不禁多看了两眼。
老妪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忙低下头,继续扫地,不再说话了。
顾青荷怕她不自在,说道:“听我哥哥说,我爹娘非常喜欢梅花,他们也是常常如此夸赞梅花的。”
她倚在梅树边,想像梅花山庄的千株梅花盛开的壮景,想像着他们在树下练剑的情景,想像着母亲是如何坐在一旁边看着他们,边绣着梅花鞋,一针又一针。
顾青荷不知不觉笑了,就连那老妪来到身边,她都没有察觉。
那张腊黄,坑坑洼洼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吓了一跳。
顾青荷知道自己失态了,忙展笑颜道:“婆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老妪问道:“姑娘贵姓?”
“我姓顾。”
那老妪“哦”了一声,似乎有一丝失望。
顾青荷觉得她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老妪又道:“姑娘哪里人?”
顾青荷想起徐忆君曾对自己说溪云山庄关系重大,不能随便对人说,便道:“我是玉屏镇人。”
“玉屏镇,玉屏镇……”老妪忽然想起什么,正要说话,忽朝顾青荷身后看去,不说话了。
顾青荷好奇,往身后看去,原来是元修逸走了过来。她再转过身来时,那老妪已经走远了。
元修逸道:“你在和谁说话?”
“没什么人。”
“难得有一个你能聊得来的人。她是谁?到时候可以让她和你多说说话。这样你就不会闷了。”
顾青荷知他是一片好意,说道:“多谢,我不闷。”
元修逸忽然伸出手,那手晃过顾青荷的面颊,她下意识地躲了一躲。
元修逸将一小片叶子举在她眼前,说道:“一片叶子掉到你头发上了。”
顾青荷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他了,道了声多谢。她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正是让芙蓉送还的。
元修逸打开锦盒,那玉镯正躺在里面,流光溢彩,晶莹剔透。
他说道:“你知道这是我送给你的。”
“多谢,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真的是因为太贵重了吗?”
顾青荷沉默不语。
元修逸见她不说话,又道:“青荷,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看着顾青荷,那眼神分明是充满期待,却又知道结局已定,势难如愿。
却不料顾青荷轻轻点了点头。
“你,你明白?”元修逸大喜。
“那日你同元修政的话我都听到了。”
元修逸“啊”地一声,似乎大是意外,说道:“所以你,你这些日子早出晚归,是一直在躲着我?”他的声音又充满失望。
顾青荷摇摇头。
“那你,你是何意?”
顾青荷轻皱眉头,转过身去,不说话。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府兵打扮的人急匆匆赶至,奔到元修逸身前,躬身道:“禀报二公子,大公子请二公子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何事?”
那人道:“我们派出去的小队侦察人马在西林镇附近又被袭击了。”
元修逸心中一惊,抬步便往回走,忽又转身,对顾青荷道:“我去去就来。”
顾青荷道:“我和你一起去。”
元修逸点点头,二人便一起匆匆地离开了。
很快,二人来到了元修政所在的院内,就在正堂。
元修政一见到元修逸, 正要说话,却瞥见顾青荷跟在后面,立刻警惕起来。
元修逸脚未踏入厅中,已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据今日派出去侦察的小队来报,又在赤龙山西林镇附近遭到了重击。”
元修逸道:“近日连连发生这种事情,难道朝廷派兵驻守西林镇啦?”
元修政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
“我们连他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这是何意?”元修逸显然吃惊不小。
“因为都是全军覆没。”
元修逸“啊”地一声,脸色凝重。
元修政又道:“我们查看过了他们身上的伤口,显然不是寻常兵将所为,他们身上的伤大多是被利器一击致命。”
元修逸更是吃惊,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生幽泉!”一旁的顾青荷忽然说道。
元修逸二人转头望着她。
她继续道:“生幽泉就在这赤龙山中,离西林镇不远。因为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在西林镇,那时他刚刚从生幽泉离开。”
“元修明!”元修逸脸上阴云密布。
元修政道:“他这是告诉我们,不能踏出黄龙镇半步!”
“我去看看。”顾青荷说道,转身便要离开。
元修逸一把抓住她,“你去做什么?”
“我去确认一下是不是生幽泉的人。”
一旁的元修政一声冷笑,“只怕你是想去看看能不能见到元修明吧?”
顾青荷看着他,缓缓道:“你不相信我?”
“只有我这傻弟弟才会相信你。”
“你不信我也无妨,我会做给你看的。”
“你做了什么?”
顾青荷顿时哑口无言,说道:“你,你要我做什么?”
元修政看着元修逸,说道:“你还没跟她说?”
元修逸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不说话。顾青荷立刻明白元修政所指,也低下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顾青荷说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
她默默转过身去,轻皱娥眉,久久不语。
元修政又要说话,元修逸立刻用眼神阻止了他。
他走上前,说道:“青荷,我知道你为难。可大哥所言有几分道理,只有以逸待劳我们才有几分胜算。元修明为了溪云山庄也一定会来找你。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只怕就是你和我在一起。”
一阵沉默后,顾青荷点了点头。
“所以,你,你愿意吗?”元修逸以为自己看错了。
顾青荷虽表面平静,可元修逸还是见到她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粉色,不由得心中一动。
她说道:“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随你。”说罢便往外走去。
元修逸愣了一会儿,连忙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顾青荷轻轻一挣,并未挣脱。
“随我?你是,你是答应了吗?”
顾青荷脸上的淡淡的粉色又增了一层浅浅的红晕,“假的而已。”
元修逸眸中闪过一丝失落,还是说道:“就算是假的,也事关你的名节。”
顾青荷轻轻一笑,笑容苦涩,“我要名节做什么?”
她用力挣开元修逸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元修逸看着她背影,心中不知是苦是甜,随后也是一声苦笑。
顾青荷的身影消失在院中。
元修政来到元修逸身后,笑道:“你果然了解她,她居然真的答应了。”
元修逸道:“我也是逼不得已,只能以退为进了。”
“真搞不懂你。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最忌婆婆妈妈,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对她忍让。”
“你不懂,若强逼她,只会适得其反。”
“我是不懂,如若是我,事早就办成了。”
元修逸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元修政笑道:“不过她既已答应,我们赶快做下一步部署吧。这回我定要让元修明有来无回。”
元修逸眼中也泛起一丝厉光,嘴角慢慢上扬。
就这样,他二人要成亲的消息在短短半月之内传遍了整个大昌,婚礼将在一个月后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