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半是郭青山!
因为一身灰布衣衫还带着破洞,最有可能是相对憨厚之辈所穿。至于奸滑一点的钱子林,当是远处那个即将解封的魂傀儡了。
当然,也可能相反。
毕竟,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而自己也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细观死尸,其四肢及身躯上,的确有不少伤痕,但脖子及脑袋上却没什么伤疤。这完全表明,在封印前,其根本没有受过毁身截颅术。若理解不错,此术过后,鬼物只会留下一个头颅而独生!虽不曾见过这样的鬼物,但想来并不奇怪,裸鬼的鬼泡,能栖于许多暗黑石窝,那栖于自身离体的头颅内又算什么?
不过,尸体没受过毁身截颅术,也表明陶兄言及的两个鬼将,必定谎报军情了。
这不也从侧面印证,褐袍老头极可能是施以援手,而非劫囚的一方?
那陶兄前来?
罢了,其为师爷,来捉拿鬼囚,很理所当然……
丁贵看着尸体安逸躺倒,也懒得多费口舌,立马在其身上摸索一通,
此举不由得想起当时被对方,两鬼四手一起搜身的情形,实在屈辱,差不多全身被翻了个遍,连下身也不例外!
霎时,恨意升腾,报仇心切。
一番摸索后,并未发现任何物件,更别说被抢之物……那只能盼,全被姓钱的保管了。
其实,意念小手早已探过一遍尸身,就是不肯死心,才二度翻找的。
哼!
既然如此,那再容不得此畜生了!
“郭青山,是你?”
丁贵轻声问道。
若仔细品味,便知声音中颇具寒意。
发声同时,意念小手早化成一张小网,将自己和尸体完全笼罩,又转身背对陶兄……如此施展传音术,总不会被人察觉吧。
事实上,就算陶兄发觉,也并非了不得的事情,一个传音术而已。
然后,将声音小点送进尸体脑洞中。
释放传音不久,便在虚暗里,触到了一点阻力。
心语读心起效——
“我是郭青山,你是?”
果然,没认错!
那便无须废话了!
不管有多么心软,还是手软,都无用,现在关系生死誓言,必须杀灭此贼!
一不做,二不休!
下一瞬,意念碎心手再次驭出体表,静候指令!
碎心粉全被调整在意念小手的最前端,呈线状排列,好似一把匕首失去了刀柄、刀背及刀面等所有部位,只余一丝锋利之刃!
准备妥当后,小手当即发出。
“啊……啊……”
效果立竿见影。
快速给出反应的,还是“尸体”。
也对,对方只是刚被解封,稍呈昏死之状,并不是知觉全无,如此剧痛,岂能不发出惨嚎?
丁贵听着对方嘶嚎几声,哪怕很快停下,也终于感到解气,很解气。
须知随着意念碎心手的发难,郭青山的头顶已被削去寸半之厚,被削头骨只能像一块破鞋垫覆在草地上。
其脑袋现在的样子,就好比一个被掀开壶盖的茶壶!
自头顶敞口往里感知,只有黑洞洞一片。连头顶上的血迹,也自发地流向头皮、头发,并不侵染黑洞。一时郭青山的头顶、脸上及草地上,都血迹遍洒,触目惊心!但不可思议的是,那层脑洞外膜,也就是储老伯被敲破脑洞而缩进去寸许的脑洞外膜,却依然完好。实实在在却又虚透不可见,只有意念小手才感知清晰!
倒有点怪了,此膜似能主动后撤一般。
否则,寸半之厚的切口,明明该将其一起削去,至少,得划破的。
自己的灭杀手法,便是要破开其头颅,再破开此膜,以致其快速消魂散魂呀!
罢了,那便再来一击!
“啊……啊……”
碎心手的第二击很快完成,郭青山又惨叫几声,明显要萎靡许多,毫无动作,连声音都小了点。
不过,丁贵也惊呆了!
此外膜,的确被完全削去一块,而且,被削去瞬间,还感知到一团乌黑烟雾,伴着一种古怪的腥臭味传出。
只是,它们——乌黑烟雾及腥臭味,又于眨眼间消逝,不见不闻,再感知时,郭青山的头顶外膜,居然仍是完好无损!
不对!
哪是完好无损,必是重新生出一层外膜!
原本被削去的那层外膜,早消失不见!
难道,脑洞中的黑暗虚无一旦曝露于冥地环境下,便会自行结成一层虚透之膜?
事实便是如此!
那,裸鬼发出暗光的鬼泡,会不会就是此膜?
亏自己以前还以为,脑洞会有内外两层隔膜!
而刚溢出的乌黑烟雾及腥臭味,一定是神魂气息在消散!
可见,郭青山真的命不久矣!
原来,如此!
丁贵自认为想通了许多事情,一时十分兴奋,竟连仇恨也暂置一旁。
他一脸笑意,蹲于郭青山面前思量,虽身不染血,但地上的郭青山却鲜血洗面,惨不忍睹,不但纹丝不动,比尸体还尸体,连脑袋也只余大半……这种画面,实在残忍、渗人!
“杜兄,好手段。你居然驭使徒手法力,便能将坚硬头骨,切出如此平整的切口……了不得,在下实在佩服!”
这时,陶文奕居然也蹲到身旁,有点激动道。
似只顾着看切口,连丁贵的血腥残忍的手法,也毫不在意。
也或许,他对血腥,早习已为常吧。
丁贵意识到自己此刻一定十分恐怖,但报复仇敌,也不在意了。
为了洗刷屈辱,又岂会顾及自己有多残暴?
“这切口,也是费了我好大心力,才能办到。倒不知陶兄身为‘公厅中人’,为何不出言阻止呢?”
丁贵玩笑道,稍作打岔。
其实,心中并没想明白——
为何对方这么在意切口平整?难道很难吗?
另外,城隍庙师爷,眼睁睁看着“暴徒”虐杀鬼囚,居然无动于衷,还上前赞叹,岂不怪诧?
“阻止?在下为何要阻止?杜兄多心了。在下既已答应过不再过问,自然言出必行。而且,杜兄先受其迫害,现报仇除恶,有因有果,乃合情合理之举,任谁也别想说出反对之语来!在下虽为公人,却也不能是非不辨,黑白不分。再者,在下早想结交杜兄这样的高朋挚友,岂会为一个区区小鬼,而枉做好人?那在下不如早脱了这身披戴,寻那自由自在的去处多好。”
似像这么回事,又像是歪理。
猫岂能不来捉拿耗子?可不曾见过袖手旁观的猫呀……
丁贵又不懂了,试问道:
“报仇乃合情合理之举?”
“当然如此!恐怕,全冥地,也只有杜兄才有此问吧……哈哈哈。”
陶文奕大笑道,似听到了一个笑话。
“那冥地拟阴雷和阴冥雷又作何解?咳……我虽不惧,却也知道它们承受不得。”
听罢此问,陶文奕明显露出错鄂表情,似感知到丁贵前后矛盾吧。
稍缓几息,他又大笑道:
“呃……哈哈,杜兄难道为了顾忌雷罚,便会放弃生死之誓?”
“自然不会!”
“那不就结了。冥地有雷罚,却不表示不能报仇。只是如杜兄这般动辄生死的仇誓,却很少见。但,在下早前听闻杜兄无惧雷罚,那尽可自便,绝无人能干涉!”
姓陶的一定是为了看到自己的避雷手段,才如此卖力怂恿。
但自己,自然不愿在对方面前显露底细,又岔开话题道:
“那依陶兄之见,这个残鬼,还能存活多久?”
其实,自己心中都不确定,这样的郭青山需要多久才能消散一空。
可不能太快。
至少,也得送走陶兄,再与二郎商量妥当后,再来补刀……
“哈哈,这倒是在下的强项。此鬼头颅被开,脑洞见光,神魂大亏,绳魂去半,消散难止,若任其停驻原地……在下料他十天出头,其魂魄便会散至残魂底限,也即命魂独存一半,便可由拟阴雷传送至地府。若将其移至地下洞府,远离皓光,存以裸鬼之身,再施以丹丸救治,那苟延残喘下去,倒不成问题。当然,杜兄自称不惧雷罚,便可直接再切半寸许,其魂魄必伤,难活过当天。若切口恰到好处,就是殒命当场也极有可能!杜兄,你可准备好了?”
幸好有此一问,陶兄的“专业”解释,实在清楚。
残魂底限,命魂独存一半?
而头颅被开,脑洞见光,神魂大亏,绳魂去半,消散难免,这话含义丰富,实在值得好好品味。
头颅被开,脑洞见光,正是现在状况。当是指脑洞外膜被削一层,所以现在郭青山实则堪比裸鬼状态,是惧光的!
神魂大亏,这是自然,鬼物的任何损伤,都会令神魂有亏,何况郭青山刚从解封中昏死,又被“两削”?
绳魂去半,消散难免,这……
下一瞬,意念小手便得出结论!
原来,郭青山的绳魂居然只剩普通鬼物的一半之大了。
自己竟一直没注意到其绳魂,也真粗心大意。
也就是说,寸半的切口便令其绳魂去半,而陶兄称若再切半寸……
岂不意味着郭青山的绳魂,便位于其头顶以下两寸处?!
那其他鬼物也大差不差吧?
两寸处,岂不就位于眉眼当中?
这便是杀魂灭魄的所在吗?!
“杜兄,杜兄?另一个鬼囚也解封了,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时,陶兄提醒道。
也解封了?
丁贵连忙偏头,却压根没发现有身影躺倒。
“在那片较长的草叶下,是一个蜕膜裸鬼!现已浑身焦黑,无法抵挡强光之厉!”
陶兄又一边解释,一边抬手指示。
几乎才听其解释,意念小手便寻到了此鬼——一个黑球!
躺在草间,似有异味。
这……
一个指节大、被封印的骷髅头,自行解封后,居然只剩一个弹丸大的黑球?
下一瞬,黑球便被意念小手带回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