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情四时时时好,气性有常常常折
书名:汴梁六友 作者:望月生寒 本章字数:12787字 发布时间:2023-04-12

《玉楼春》词曰:

不吝花期春梦落,素面桃夭衣胜火。尊前拂去几何欢,宴散汴京多少客。

沉湎旧池容易去,情纵新词人笑我。酣歌知命更舒怀,明日不堪今日乐。

天已放晴,四人雇一宽敞马车先往城南石时务居处驶去,他在此孤身赁住个楼宅,月三贯上下,竟也不惜,与晋胜寒道过几日待收拾好便能搬去,问了地方,招呼了下便去房间换衣服。三人知他养毒虫,看着屋里有几处缸瓮,也不敢乱动,只站着等他。

待他出来,却是换了一身天青宽袍,遮了臂上刺青,头冠装束换成汉人服饰,那金银饰品也改成一块玉佩,手执绸扇头簪花。他下楼来,展扇吟曰,“桃花夭夭,灼灼其华。”

似是有点文人风气,他的相貌也不差,长睫大眼,就是矮胖略黑。二人见得他换成如此模样,想着之前那样玩毒虫,只觉惊奇好笑。“怎么了?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们去见姑娘,你们也不打扮下。”晋胜寒道:“老石,那些姑娘没说过你什么吗?你这身打扮好像不太合宜,还戴簪花,虽说时兴,但……呵呵。”小牛也道:“太有喜感啦,像是……”“哎呀,你们不懂风雅,走吧。”

再入内城,行到那宫寺宦宅间,见一长街楼馆红袖招展,便是所谓的桃花洞:

千盏栀灯盖初月,百花仙人立楼台。街巷杨柳,罗衣倚翠偎红。庭户绮丽,钗钿斗艳争芳。案牍罢,公子闻香,动心忘了孔孟。笙歌起,南风过处,惬意不让矾楼。人间帘帷痴情,广寒嫦娥难窥。

宋时放纵娼妓,妓馆数目也远过前朝,官妓、军 妓、私妓、家妓,尺度有别,种类也就多了。另定官员们仅能看舞听曲,也就有不少卖艺不卖身的清倌。既然提倡,歧视渐轻,清倌虽多,更低等的也不减少。不知是哪里来的,站在各个酒楼,不请自来,唱歌讨赏。况且男女之事,朝夕相处,实在相熟,情到浓时兴许也真讲讲感情,不谈交易。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不常在江湖走动,是以自古情事多在风尘。

天还没黑透,桃花洞几街已然游客如蚁,往来不断,多是富家公子,也有些书生布衣,许是偶尔来一回。而在外在内,站坐接客女子不下百位,这里另分好几家,真要数,或有千人。

他们四个寻个正门进来,石时务一马当先,与各个眼熟的招呼,剩下三个没来过,年轻少见,看这多莺莺燕燕也有点羞。上得二楼,坐一雅阁。青山布幕斑竹帘,黄梨桌椅长明灯,银质盘筷,吊窗盆景。

早有伙计随来递上两本册子,石时务翻开菜谱道:“让我请,我点了,你们能吃辣子吧?”他们只是点头道随意,那晋胜寒和魏寻 欢好奇拿来另一本,却是本比那菜谱还要厚的花名册,均有名号小像,还各配有韵词,翻来看估有一百余生:

轮换花魁春榜,今归牡丹海棠。日为曦,月为霜,龙鱼并凤凰。五曜有金铃培土,七星含玉衡摇光。异域美人称天子八骏,琴棋书画缀着弦音墨香。江南姑娘以二十四桥,春夏秋冬补生荫江阳。不言一顾倾人城,便夸清水出芙蓉。梅兰竹菊名本色,诗礼簪缨哄书生。观之百页不尽,风情万种难穷。

浏览着,石时务敲桌子道:“我菜都点完了,你们挑好了吗?”他两忙合上册子:“随意。”石时务便吩咐伙计上酒菜并招来春夏秋冬四位,晋胜寒问他:“这一两百位便全都是吗?”“嗯!还嫌少?桃花洞几家是汴京现在最大最集中的了,其他的不是小些,就是暂驻别人酒楼瓦舍或是业余的,那要不换隔壁?”

魏寻 欢嗤笑声对晋胜寒道:“喏,这个就叫专业?”晋胜寒脸色不太好,“我自己从没来过这般地方,虽有所耳闻,但不曾想还真有这般地方,这里姑娘都是可怜被贬进来的还是?”

石时务又是劝道:“一会你问不就行了?可我来此感觉现在有不少人羡慕她们还来不及呢。文艺双馨,谈吐风雅,讨得众人喜欢。说白点,长得好看钱也多啊,她们有的怕是比我还有钱。”小牛在一旁插道:“一会我光吃就可以吧?”“狗日嘞,吃什么,你机灵点,夸那姐姐漂亮,让她们给你买糖吃。”两人自去斗嘴。

晋胜寒又问一旁:“寻 欢兄是不是来过?”“没有。”“你便不惊讶吗?”“无非如此。”这边二人,晋胜寒不禁喟叹此间淫奢靡风,魏寻 欢只是一脸阴沉,毫不在意。“反正有人买单,得过且过,食色性也,没人说你什么。她们只是卖艺,又不是解衣入怀那类,还怕把你吃了?”不过他这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不说话也不知道做些什么的魏寻 欢无聊至极,酒菜刚来,就迫不及待倒上自饮,现在模样就像之前初见小牛那般。

稍时,但见一妈妈领着四位娘子着着青绿黄白四色衣,青绿衣的年少带涩,黄白的知味有韵,相貌标致。不知四大美女什么样,但似乎看尽颜色,审美疲劳,女人不丑出奇来,也大概差不多的。至少石时务向来便是这般态度。

她们手持着琵琶绸扇等物,有小厮拿着凳子过来给她们坐下。四人本拘谨走来,见了来者笑着道个万福,那白衣的干脆礼也不行,就嬉笑着拿扇子冲着石时务扇了几下:“石公子又来了,怎么样?热不热,热不热?”石时务闭眼怡然:“冬姐姐凉快就算了,还那么香。”

那鸨母看个脸熟问候几声,见也认识便不打扰自去了。石时务只道带几个朋友来此消遣,四个娘子便一一介绍。春生十七拿手清唱,会几曲筝,夏荫十八善画工,秋江十九知琵琶,冬阳二十道自己会唱舞,也会说唱鼓词,还能踢几脚蹴鞠。四个皆懂些填词弹唱。晋胜寒和小牛向她们做个礼问候,魏寻 欢仍是冲着点下头便不与言语。

只得他们三人与那些姑娘吃喝谈笑,春夏秋冬坐在外侧,方便照顾弹曲。小牛玩笑几句,也聊得进去,道出己事落魄,春生一旁哥哥叫着,百般劝勉,道总能出头,若是想亲人紧了,可来这里与我们姐妹玩耍。晋胜寒说欲去入伍,明日先任衙差,冬阳也称赞真是好男儿,盼得胜而归,为君卸甲请酒。石时务说些诗词曲赋,花言巧语着夸,惹得几位嬉笑连连。

他们或说些汴京时事,聊得熟了,似是也没那般别扭,亲热许多。几位娘子也能少吃几杯酒,又听秋江弹琵琶,春生唱了曲。曲调嗓音不多述,兴许不是大家,但自是婉转动听,如临山观淙淙泉水,间又闻得呦呦鹿鸣。待酒被魏寻 欢大口喝完,菜品才动三分,添酒夹菜,缺些什么这几位娘子便去吩咐。一行人说的是坊间趣事,唱的是太平宫词。一时觥筹交错,融融其乐。

那秋江却逐渐不甚自在,瞥眼总见魏寻 欢盯着自己,忍不住道:“这位魏公子是还要听琵琶吗?怎么老盯着奴家。”石时务回头笑着冲托腮眯眼的魏寻 欢挥挥手:“睡啦?别偷看呀,秋姐姐问呢,你说话。”魏寻 欢坐直却仍侧着道:“我感觉你和她们三个不一样,你是刚来妓馆卖艺有些生,还是另有什么心事?要是不想卖笑,便去歇着吧,无妨的。”

他在那待着,许久不语,突然这样发问,秋江脸色黯淡,沉下头来,也没了什么话。众人见魏寻 欢似乎一语戳穿说破了什么,一个个也面面相觑,小牛觉得有异,左右看看道:“怎么了吗?”那唤作冬阳的见他如此,不平道:“我感觉你和其他三位公子也不一样,你也是刚来妓馆找乐子有点生吧?要是实在不想买笑,活着不如意,就去歇着学学礼数,无妨的。上来就这般质问,好没道理。”她越说越气,把身前酒杯倾倒,便去安慰那失落欲泪的秋江。春生夏荫看着两边没个主意,石时务惊诧地示意魏寻 欢,眼里似乎在说:“你别这样直戳脊梁啊,快哄一下。”

这魏寻 欢似乎找事吵起架来,紧张的心便如释重负,阴沉的脸如见乐子,寡言的嘴也变得多语:“哎呀,我是不知礼数,没爹娘教的,也不太想学。孤身一人活着,你说的也对,可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这秋江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石时务坐不住了,凑过来低声说:“你可当真不通时务,早知道不带你来了,把人小姑娘弄哭,快闭嘴。”说罢他连忙去道歉宽慰,秋江挤出两滴清泪擦了擦,便道无妨。晋胜寒在一旁也没个办法,哭笑不得道:“老哥,你才说两句就这般威力,下次还是别出声了。”

秋江整理妆容致歉自己一时失态,魏寻 欢见状也只好点个头道声无心。场子冷静下来,秋江只得诉出何以不乐,拿琵琶的似乎都带着故事。

她道自己本名江枫,夷陵人氏,父亲为行医大夫,日子本无风波,有次却想亲自带着本钱去川蜀寻几味药材,不料那边因天灾起了战事,也不知他们走到了哪里,碰到了什么,与几个同行的全都没了下落。那几家只得自认倒霉,她家里却仅父亲一个顶梁柱,也无伯叔帮衬,姐弟两个尚小,赔的赔卖的卖,日子逐渐拮据。

四年前,母亲带着她和弟弟江叶来了开封求生计,想着再过两年寻个好婆家把她嫁出去。怎想母亲来了便生大病,拿些药许是不好,留下病根,时时发病愈加严重。终是还没找到婆家,就熬不下去了,只得以几手本该闲暇自乐的琵琶,委身妓籍。母亲去年终是去了,有了闲钱,倒是置办大葬。可几年变故颇多,弟弟今年十三了,也愈发不省心,让他好好读书,他却非要去照家里的方子街头卖药,还常与些无赖走到一块。有时她在外面还没人笑,却被自家人冷嘲热讽。前几日又争口角,遂这几天感怀,一时委屈烦恼。

说着她神色好了许多,“其实也没什么的,家道中落,一时没办法,命格不好。来了这里常常烦闷,但不去想它,喝喝酒,弹弹曲,调笑几句,便都过去了。只是我那弟弟……”

她这般诉罢,幸运者愧怍同情,不幸者感同身受,旁边几位娘子以示安慰,她们本就有着相似的人生。魏寻 欢却又来了句:“没啦?又是爹死娘病弟读书,无趣,没啥新鲜的。”众人纷纷侧目有恼,他却仍吃喝也不在意。许同是医馆药坊,晋胜寒莫名想到乡里的王晴,道:“哎,令尊何以突然去川蜀买药呢,所遇便是淳化年间王小波、李顺之动 乱吧?世事无常。只是怎么就难谋生计,还想嫁汴京城来呢?”

秋江又道:“这,撑不下去。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水深还好,可是这太平世道,却是火热,同样站着,光脚的怎么不怯穿鞋的。我家那里有些事也不好说,总之是无以为生。既去谋钱财,思量着天下富庶都流到汴京城,便来了此地……都涌过来,也不是人人有份,染坊布坊什么的不足维持三口,母亲顽疾在身,赚不得钱财,讨又成什么样子,只得卖卖品相技艺。天下钱财流入他手,凡有富余的,总会给些的。于是以愉悦富人为生,安天命罢了。”她说着神情晃动,甚是为难。夏荫中间掺道:“是啊,听说现在还有乡人都弃了田地营生,让那农田荒着或是干脆卖了,也要来汴京城想着发财呢。”

“以愉悦富人为生,说得好啊,不过天下熙攘,皆为利往,照此来看,行商、书生、瓦舍楼阁里各行各业不都是卖己示人,待价而沽吗?大多人不同是如此天涯沦落,互相摆布。”“寻 欢兄,你说的太难听了。角色不同,承担不同,各守本分,各司其职罢了。”“那要不明天让秋江姑娘去做衙差,你来接客试试?不各得其所,说什么各司其职?你还是坐着不腰疼。”“我不是那……”

听到这,夏荫也坐不住了:“够了!你们阴阳怪气,说的话不好不赖的,还是嫌我们轻贱。若是专门揭人伤疤的,就赶紧请吧。”冬阳附和:“就是,一个个的来听曲就听曲,干嘛多事听人说书。也是几个布衣,跟着石公子来一趟便非要作践我们取乐吗?”石时务忙劝道:“别生气,冬姐姐,来来,不理他们,我们接着喝酒。你们美貌多艺,那什么,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他们两武夫脑子少根弦,真是,更不懂风情了。”说着他站起倒酒,示意小牛讨喜。“再说了,你们涉世比他两深,他们不懂你们绝世独立之佳人,不用管他们。”

那小牛和春生许是年小,这一会也不知说什么,有时二人只得对视讪笑下。晋胜寒也发觉说错了话,有轻薄之意,便陪酒致歉,又提道要帮着照顾那秋江娘子的弟弟江叶。“我今为衙差,不会让他去厮混。况且我也有弟弟妹妹,教导过他们,也可以督促秋叶功课。若是秋江姑娘信不过,找个机会去我那里看下,我们都在,可以照顾好他。”秋江敬酒以谢,只道另行商议。他一番热心言语使得席间无明业火渐渐熄了,魏寻 欢也并没再说什么。

只是晋胜寒仍有心思于怀,道声出去下便离席了。魏寻 欢见此拿着酒壶与秋江添上:“扫您雅兴,致酒宽怀。”也不等她回应什么,便走开了。只是他绕开目光,又躲在屏后,听其席上言语,果是对他评头论足。秋江姑娘话间直道无妨,他听了几句,冷笑声便出门去了。

出去便看到晋胜寒蹙眉拍栏,四处望着。“就知道你不是出来放水的。还自告奋勇说要照顾他弟弟?晋少侠,你可真仗义。”“是啊,你那屋通铺不是够住吗?有什么杂物可放我那屋里。”

“你这算盘打得比小牛呼噜都响。”“反正够住,要不我去衙门住。再说了,曲听着本来好好的,还不是你挑起来的?”

“什么叫我挑起来的,她那遭遇岂能怪我?是那不和谐它本来就存在。你们一群人你来我往的,便是知和而和。唉,我知道看破不说破,大家正是高兴的时候,可感觉都在装腔做样,甚不舒服,就没忍住。女人就是敏感。况且你问了两句,不也被骂了?”“敏感的是你吧?考虑不周,没想到她们……唐突了,本该知道些什么的,一时沉浸声乐,忘了。可是一记起来,感觉更不好了。

魏寻 欢出来吹风,似是有些醉了,尚拿着一壶就口喝着,“今晚我的确不太好,承认冲撞了秋江姑娘,你让他弟弟来挤下,也无所谓,我倒也想提的。可更多时候,你知道吗?我是真的什么也没做,只是做自己,却不合时宜地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就是不合群,被骂没规矩。还有时候,哪怕我完全不耽误谁,也要被骂,说什么没有尊重,什么尊重?非得看我笑嘻嘻或者恭恭敬敬的,然后努力向你们请教?我是真的烦这些事情。唉,烦啊,哈哈!”“行啦,大概知道了,以后你还是在方圆外待着吧,不过咱们既然都出来了,走下过会儿再回去吧。”

二人想着在这楼间随意转一圈,如今天色已晚,凉风习习,甚是舒爽。穿厅过堂,有歌伎献艺,听楼下丝竹不断,时不时传来大笑喝彩喧哗声。也偶见情人相会窃窃私语,望着那已经醉了的四处冲撞,有所争执,还有几个小厮在清扫秽物。如此,甚至压住了外面汴京不夜城的沸沸扬扬。

又听得一房间内几女齐声道:“……一定努力,将努力接客,我向桃花保证,今起誓,将以温柔体贴真挚服侍好每一个男人,打骂不改曲意逢迎,死心塌地温情蜜意……”晋胜寒听了几句,惊愕道指与魏寻 欢,便要说些什么,后者一把拉走他:“人家许是教化新人,你莫搅和。”

他们跳出欢乐场欲寻清净,不由得心底觉得吵闹,又往那边人少处走去。这边许是姑娘们栖息处,却闻得书声琅琅,女音娇柔,他两竖耳听得“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不是外面宫观书院传来,正疑惑间,一女踉跄着从那边厅间走来,后面一个十三四的小丫头帮扶着,尚不能拦住。

她一袭红衣,褙子脱了半边,露出一只玉臂,仍拿着酒壶。发髻微乱,看着花容失色又似是另得颜色。一路嘻嘻哈哈,身子略是丰满,跌跌撞撞又转着圈,嘴里说着什么男女情爱,有些放浪形骸的意思。魏寻 欢见状觉得好玩,拿起自己酒壶喝上几口道:“站着别动,附近无人,你离得近,不出意外,她要扑向你了。”

晋胜寒听罢神情更是无奈,“哎呀,最好别。”或是厌恶,转身朝外。那女子忽的悄咪咪走他一旁,扯下他,晋胜寒闻得一股酒气,回头一看,这女子兴许要三十了,妆容已花,皱纹隐隐,眼有些肿,一缕头发耷拉下来。“嗯?美男子,幸会呀!来玩的吗?怎么在这呆着?”晋胜寒连连撇开挥袖,甚是嫌弃道声“走开”,可见她似要跌倒也只得扶住。“呜呜哼,我只好心问你句话,又没做错什么,才刚见面你也要凶我,跟那边人一样,哼嗯。”说着她那泪轻车熟路,沿着两道妆痕就流了下来。

晋胜寒听此,又如刚才席间愧疚,这般拉扯似也有些羞道:“对不住,我没那意思,那小妹妹,快拉下这娘子。”那小丫头连去接过:“姐姐,咱们快到了,先去休息吧。”那女子甩开,倚在栏杆上道:“起开,说是休息,我休息得了?明天起来,沐浴更衣,忍着头疼敛容,练嗓,哈哈!啊,咳咳,我嗓子坏了,不用练了然后就要挨骂,生人骂,熟人也骂,你们都……日复一日有完吗?”

三人无言呆望着她就壶饮罢又笑,“嘻嘻,小九。我今天刚喝醉,正欢喜呢,还没享受一会,我这天天喝酒比喝水都多,你让我……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不陪我乐乐,让我独乐乐还不行?把人哄笑,好不容易把自己也哄进去了,拉我做甚么?”自诉着,她晃了晃脑袋,又去搭话晋胜寒,“这位公子眼生的很啊,不知姓甚名谁?我现在无事,要不要促膝长谈?”她温情蜜语串串,晋胜寒摇头转身敷衍。

“噫?这还有个白脸的,也好俊呀。”本来事不关己,一脸笑着看晋胜寒应付的魏寻 欢听那女子这么说,心一沉又一提:“啧!完了,找我了。诶,她夸我俊?”那女子见他有笑意,招呼向他攀来,虽然见他也用手拦住,但是半推半就也无嫌弃她的意思,甚是开心。拉住问候几声,魏寻 欢神色更为窘迫,但又是支吾着什么也不说。“你也喝酒,来喝我的,那桌官人要的最好的。”魏寻 欢听罢闻了闻,“嗯”着肯定一声,便真接过,那女子夺过他那壶。“干壶!”“干!”说着两人碰了,那女子竟挽过他手臂,魏寻 欢很是腼腆却也不拒,二人作了交杯状,饮了一口。

那女子笑着抚上他头,“哎呀,你好乖啊,真好。”“呃,你也好,回去歇着吧。”说着搀着送给那小丫头,那女子看了看他终是没说更越礼的话。沉默间,刚才送春夏秋冬来席的妈妈,疾走过来,大声呵斥道:“小九,你还愣着做什么!让你赶紧送姐姐回房,没个眼力见。她要吐了,看我不叫你舔干净!”

那红衣女子听此,一脸不乐,过去回道:“李妈妈的,你说谁呢,谁要吐了。”还扑上那妈妈故作呕状,不小心打出个嗝。那妈妈拿扇子扇几下,烦道:“哎呀,胜火姑娘,祖宗诶,喝多了睡得香,咱先回去,啊。”她似是好转些,挥手道:“嘻嘻,我走了啊,二位公子常来哦,下次找我。”终是被那妈妈和丫头搀着过去了。

晋胜寒说不出什么滋味,一脸无奈怀疑,慨然道:“哎,什么样子!”魏寻 欢连着打两个哈欠:“唉,什么样子?就这样子,有什么。胜火,这名字好啊,日出江花红胜火,我怎么就没想到?白天说给你取字号,耐热太俗了,干脆你也叫胜火吧!”

“得了吧,把你迷的,动也不动了。你好乖啊,咦!”“嘁,我怎么就被迷了,来者不拒,去者不留,一贯作风。呃,毕竟没见识过这般。我还说你故作矜持呢。啊,对不住,我不是那意思。”

晋胜寒哭笑不得:“行了,哎,真是,令人无措……你还喝,她就口喝过的。”“怎么啦,有什么脏的,脏我也不嫌。这酒上等的,桃花酒,香得很。老石还是钱少,没要贵的。”说着魏寻 欢还故意嘬两口,向他吐舌。晋胜寒直是摇头,回头扒在栏杆。

那妈妈已折返回来,对他二人略施一礼道:“哎哟,见怪见怪,两位公子,刚那娘子酒后失态,还望没有惊扰到你们,这厢赔罪了。”魏寻 欢说个没事,打着哈欠撇过身子。晋胜寒回身道:“下次莫叫她们这般吃酒,毕竟也伤身子的。”“是是,会好好教训的,也是为她们好。可有时她们也不知事,还请谅解。公子是刚才春夏秋冬那席上的吧,怎得出来了,是不是她们冲撞了两位?我……”

“不是,觉得闷了些,出来走下。呃,李妈妈?”“是,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且问下,那边是什么人在此读书吗?”“便是我们这的娘子啊,她们白天无事便练曲艺,这晚上了,刚来的雏儿或是一时没客的,便在那里跟着两个老姑娘读书学事。”

“可……是啊,读书也甚好。只是闲时看看就罢了,白天既然忙了,晚上为何不歇息下?”那李妈妈见他这般问不禁摇头:“哎,看公子年少,定是不知事难。这青春 光阴呀,比那瀑布壶口流得还要急,较那离弦之箭去得更要快。秀才二十年不第何妨?可我们这娘子有时候不珍惜,稍一松手,就已经形同落花,空叹蹉跎了。”

“光阴自是如此,可她们又不考功名,也有伎艺傍身,如何就要这般念书呢?”“啧啧啧,您这话倒真是窗外人说的,透风凉了。那句话说的,不求文章中天下,但求文章中考官。那我们姑娘的考官是什么啊?良婿呀!相比些行商多图美色,娘子们肯定还是喜欢斯文的读书人,既能赏识歌舞,也是个知心怜香的,哪怕考不中,也是个情意相投呢。所以得趁着姿色,投其所好,赶紧能寻个好人委身,脱离这境地才最好。我适才那般骂胜火娘子,都是好心的,她以前也做过头牌,近来真是越来越不计较,今后你看她怎么办?我们这院有些年头了,教书那两个老姑娘便是没能嫁出去,东家勉强留她们,不叫他们打扫,也只是教教这些雏儿,收些钱度日了。”

晋胜寒听罢,微微叹道:“这、似是如此,不容易,也是可怜。”

李妈妈不由哂笑,“可怜?我们这娘子自是不错,个个性儿也好,做着清倌卖艺盼个知音,虽说难免碰到些花言巧语的,最终委屈随意嫁个,可总归也还不错。那些坊间更差劲的,要自己扑上去,甚至无个伎艺,得靠卖肉苟活的,那可真更苦更可怜呢。”

魏寻 欢却是上前插道:“哪个坊?”李妈妈拍手而笑:“哎哟,这公子可莫羞人了。”“啊?我问下多少钱一斤,去买些肉,照顾下她们生意,便怎么了?”这妈妈看着魏寻 欢似笑非笑的,也只得似笑非笑地回:“也不知这小哥是懂还是不懂。”

“我当然不懂,到我问啦,不知她们都读些什么书呀?”“许都是书生秀才爱读的吧,什么孔孟诗经啥的。”

“便只读这些,不教些别的?那不怕嫁错人,被扫地出门?”“是还教些别的世情,哎呀,也是哄你们男人用的。”

“哄男人?呵,那这倒是学问,书里怕是少有。人情如战,攻心为上,莫不是还学些《孙子兵法》。”“这没听她们说过。哦,我们那两个妈妈也是过来人,一时没嫁出去,就此余生。她两身经百战,男人场子呆半生,一套《勾心夺魄三十六计》,再叫姑娘互相庇护着,肯定也不比那孙子差。为人处世这档子事,谁比谁有经验啊?即便不看什么书,没人说教,受世打磨,谁还没两把刷子?诶,我可听她们豪言‘没有拆不掉的君子墙,只有不改变的女儿家’什么的。倒也听过几句,说些察言观色,辨别男子所喜,还有好多门路,可有一套了,当初三句话让男人为她花十八贯,什么男人拿捏不住,有些娘子可上进认真的很呢。”

“有那么傻吗?”“可是看起来就像很傻。”

“还互相庇护,这不以多欺少吗?可当真厉害呢,便是像我这位朋友,凛然得很,也都被那些娘子勾走了。那就是说,学些不择手段钻空子、攀高枝的法门了。估计清白亮节的人也会被拖下水,就算入了门做妾,那原配要是没点手段,不也要被这些学而有成的娘子扳倒了?”“噫!这话说的难听了,不择手段攀高枝?哪家娘子不愿意嫁给更佼佼者,正室要真人老珠黄管得紧,怎么能怪我们钻空子?好的恩宠机会总是比较垂青做好准备的人,不是吗?不然日夜辛苦,为个什么?”

“呵,是是是。形势不顺,大家哪还图什么心安理得,就要个安逸富贵。本就如此,都差不多的,娘子们还日夜辛苦,那些轻视风尘的可真没个说法了。”听魏寻 欢道此,晋胜寒有些愠色,低声喝道:“魏兄在说什么呀!若真此行为,岂不毫无廉耻,卑鄙至极。笑贫不笑娼,还真觉豪放,真当本该如此了?”说着语气不减地又与那妈妈道,“那你们这那些身世可怜些的姑娘,或是有个自己心性的,便也要被你们教成那样?盼着去给人做妻妾,还要学着拆人原本夫妻的台?嘁!”

这鸨子也有些怒:“什么叫被我们教?她们也是自愿去读书学那些想谋个好郎君,有个好余生的。我们要不说道督促,她们今后下场你们便管吗?呵,你们男人管不好自己,看上这个那个乐意钻进温柔乡,还怪她们?要我说,男人靠力威武奴役,女人弄情妩媚使唤,大家都未必光彩,各凭本事。就你两这样,我这娘子们还看不上呢。沟渠底下好多贱妓,那些比较适合你们。”

魏寻 欢奇道:“诶?李妈妈,别骂我啊,我这次顺着你们说话的。”晋胜寒干脆骂道:“呸!说得好听,教书那鸨子和你们什么狗屁东家八成还是想在这群娘子手上再捞一碗羹吧?姿态低些无妨,这般黑心当真混账!”那鸨子回二人:“是,不说你……嘁,我们这姑娘是清倌,就算真是婊 子,泥人还有三分气,婊 子就没个脾气?嫌我们黑?你们自便,以后少来,我们只陪欢愉,不陪沉思,不做你们生意,滚!哎呀,这世道真是奇了怪了,碰到个来妓 院里说教的先生,你怎么不敢去无忧洞底下劝人行善呢?”她厌恶地瞥着晋胜寒摇扇便离去了,魏寻 欢问那酒壶与胜火的换了可有碍也是不理。这番听罢,晋胜寒暗自惊叹:

流水风尘,看落花无计。任漂泊,多失心气;随风去,难谋朝夕;要寻根,烂泥牛粪茅坑里。恰如此,摧我娥眉屈我膝,还是宁尊己法而自毙,这是一个问题。不得文武怎秉持,迫以声色博君意。只陪欢愉不陪思,类鱼美人,如羊两脚,但凭一个鲜字。

魏寻 欢看那鸨子离去,不由叹笑:“哈哈,这些婊 子,女校书,风尘女子吧,还开学堂,教人犯贱,真他 娘的有想法!”见得晋胜寒沉思不语,“怎么了?”“和你一样,改了三个称呼,也是不知道怎么看她们。还是因人而异吧,可便由她们如此,岂不……”

“岂不什么?你不说进取者强,落后者弱吗?这多上进啊!不废曲艺不废读,还要兼着梳妆接客,酒量世情,寻常待试考生也比不得。你再看你,教而不善,烂泥扶不上墙。还说收复燕云,明天就要去任职衙差,还来逛妓馆。‘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呸,恶心。”“我……呵呵,你整日闲闲还拿这些话说我?你自己不羞愧?简直两百步笑我一步。”

“我无所谓啊,我天生贱格,不求上进。哈哈!可我还是拿这些话激励你,用心如何良苦?”晋胜寒啼笑皆非:“算了,感觉你比我会狡辩。倒也真是,我们虽是一时欢愉取乐,但人家却在读书。不能说品行上便比她们好吧,可你说她们读着书,学着礼,满嘴贤淑,怎么用法如此不当,甚至龌龊呢?当然不是说全部人。刚才听到吗?还读到贫贱不能移。”说着一脸不可思议。

“行啦,到得关键处,真读书人也未必比她们做得好,处世的态度又不是由书里几句话定的,还用你说。‘人之忌,在好为人师。’当局者迷,旁观者不知所迷,便未必为清。管不了那么多的,人都自有做法,由他们去。”“那你觉得她们如此身份,不是轻视之意,这般读书是好是坏呢?”

“哎!中午那两个人,不说了吗?兴许没什……也不好说吧,不知道她们该不该读,书中自有攀云梯,天阙应无立脚处。很难说,哎啊,你这人才是真扫兴,我好不容易酒后找了感觉狠狠嘲弄这世俗一把,你又叫我觉得忧心无趣了。”晋胜寒仍是一脸凝思,“行啦,晋菩萨,知道你大慈大悲,肯教导那姑娘的弟弟,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想解救什么?没办法,唉!回去吧!”

“你别烦啊,总有办法的。诶?中午那两人说话你在听啊,那几个强盗许是……”他们先去溺了一泡,便要回席上去。却见那石时务站在外面向下观望,魏寻 欢见状不禁问:“你怎么出来了,小牛呢?”

他本热情,这回却熄了火般:“拴着聊得正欢喜呢。我怎么出来?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本以为带你两俊男,会更热闹,结果你两可真扫兴。人家也埋怨我一番,刚出来站了会。”摇头又道:“我好羡慕他呀。”晋胜寒道:“呵,谁啊?还能让你羡慕。”

他朝下边一个阁子指去,望见那边一桌四五人端坐着,边上几个小厮,却另围着七八个娘子,甚至还有几个在另一边站着张望。魏寻 欢不由道:“点那么多,超度积德呢?”“不是,听说是那些娘子无事,自愿围上去的。是个哪家公子,好像家业挺大,又说生得也是白净若玉,潇洒如风。哎啊!既生瑜,何生亮!”说着竟大呼起来。

晋胜寒让他收声,望了望道:“别叫了,你虽花言巧语,满口情诗,但感觉体贴入微也挺讨姑娘喜欢的,黑点胖点矮点,这应该……人不可貌相!那个人怎么看着眼熟?”“谁?”

“寻 欢兄,好像是上次我们去书坊碰到的那个秀才,叫什么……”“种志恒?我眼不好,看不清。”

石时务大喜道:“你们认识?”“嗯,就是他,攀谈过一次。”

“我们去招呼下吧?”“他似是跟着来的,应该不是他做东。你想去认识下,不会唐突招嫌吧?”

“哎呀,那有什么大不了的。去他席上做客,认识下,看看他们花园。”“你想去看那边姑娘,这边不是,你也太……”石时务却不管这些,拉着二人便要下楼去。

魏寻 欢闪身躲开,轻笑道:“罢了,你们想去攀附什么,我可没兴趣,我回去坐着。”那石时务只随意回应下,便拉着晋胜寒去了。“哎!不想呆了,你们快点回来。”说着他打个哈欠,扭扭腰便回那阁子了。小牛举手投足,与四位娘子聊得兴起,还认上姐了。魏寻 欢听几句却觉得像是四个女的在挑逗他,板着脸走到自己位子坐下,席间笑声马上消失。

小牛笑意不减招呼两句,他点头,秋江姑娘问另两位公子,他只说下去了,便自己吃喝起来。她们声音不由得小了许多,笑声也没了,让小牛一时也哑了口。魏寻 欢道:“不必管我,当我不在。”可也没什么用,他虽刚在外活泼许多,一进来又不言不语坐在那,如个瘟神一般。

如此过了会,这席间尴尬又沉闷,简直越来越无趣。却是来一鸨子,后面跟着两个三十余的男人,一脸找茬的样子,另有两个小厮。鸨子见石时务不在,只觉也差不多该散席,知会一声,有其他客人请春夏秋冬四姑娘。魏寻 欢只是点头,见她们起身告别,小牛不忿,似也有些不舍,站起道:“我们还没吃完,怎么半路让人走的。”“你付账?我和石公子说,与你们便宜些不就好了。”

后面一小眼精壮、露着半个胳膊的汉子喝道:“呸,他 娘的,一身破也漏不出几根毛的家伙还来桃花洞?我家官人可……”那鸨子连忙拦道:“官人别动气。诶,你个小子,那边官人可不是你们想惹的,再说你这不吃得差不多了吗?”春夏秋冬她们四个也只是劝小牛莫闹。

小牛委屈坐下看向魏寻 欢,见他哪怕明明在这里坐着,所发生的似乎都视而不见,还故作镇定地兀自吃着,冲他道:“算了,我们也要走了。”那鸨子赶紧赔笑:“是了,一会与你们减个三成。”魏寻 欢冲那鸨子点下头,不由瞥了那两人。

二人见他眼神,却是怒而走近道:“你他 娘的敢瞪我?皮痒?”鸨子忙绕到桌子这边,一脸无奈,却又仍是笑着。魏寻 欢自回到席上,在这几个生人面前干坐着,久不讲话,只得胡思乱想,逐步厌烦。只是瞄一眼,又被这两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家仆恶语相向,还冲过来要动手的样子,对这类人甚是困惑,便可以如此不讲理吗?他心神飘忽,纳闷之余,看到鸨子跟在后面苦笑着要劝架的神情,又不由得嘴角撇笑一下。

那两个家仆模样的,只当他是轻视自己,更是气愤。那鸨子忙扑在那人身上拦住,“哎呀,官人,误会!你们看这小哥,他许是真就长这脸色,带着怨气,不是有意要瞪你们的,对吧?你看。”魏寻 欢笑着点了点头。“哎呀,你看,笑着都发苦,肯定不是有意的。”

那二人看了看便作罢了,“嘁,什么死样子。”另一个略胖些的笑道:“哈哈,八成相好嫁人了。算了,走吧,回去复命了。”那鸨子也是示意他冷静,恭维几句离开了。

魏寻 欢觉得莫名其妙,暗暗摇头,后呼一口气,与小牛道:“倒是谢谢他们了,终于全走了。不是,小牛,你看我表情很有怨气吗?”“嗯,差不多,你平时看着就老是不开心,有时候显得你好凶,我都不敢和你说话。”

魏寻 欢平复下心情,揉了揉脸:“没事,你别怕我,我不怎么照镜子,那现在呢?”“没什么区别,还是皱着眉。”

说着他故作笑容又问,小牛只见他那脸上的肉挤到一块,道道皱纹,鞍鼻变得扁平,稀疏的胡渣变得更为稀疏分明,酒窝连上眼角纹路变成了一道沟,一双杏眼挤成豆芽,遂忍俊不禁:“哈哈,好难看啊,寻 欢哥哥,你别故意笑成这样。”

“呵呵。”“对,这样就好很多。你眼皮别低下去,表情正常些,就好许多。”

“唉,一直以为我面无表情的,原来别人看是这样,难怪我是个扫兴的人,不招人待见。”“没有,真的,哥你别这样说。”

“算了,一个相貌,我在意它作甚。没人啦,虽然凉了,但我们把这些收拾了,别浪费。”“我吃饱了,我吃些果子吧。寻 欢哥哥,你尝这个香糖果子,真的、特别好吃!”

“又是特别好吃?你就不能换个词,说个香,可口,甜润什么的?再吃点吧,这世上只有吃撑和挨饿,我还不知道饱是什么感觉。刚才她们在,吃的可真不香。”“难怪你那么肥,壮!那姐姐挺好的呀,还没结束,她们被人带走,你也不说……”

“走就走呗,咦,一脸可惜,你是看上哪个了?重色轻友。”“嘻嘻,没有,她们都挺好的,就只感觉好久没这样了。”

“那以后老石要去我们那住的话,他要来这,你就缠着他带你一起。”“好!可是他带不带我呀。”“唉,你还是别跟着他比较好。”

……

二人如此有句没句地聊着,那小牛心思单纯,自己的什么破事糗事也不保留。魏寻 欢又哄他,又开他玩笑。正是好转间,不想刚刚那两个汉子又折返了回来,后边还另带了几人,走到桌前,“就他吧?高点白点。刚才是你个鸟人欺负那边小娘子了吗?”

魏寻 欢脸上刚兴起的笑意,一下子又融进这世间或由自己或由他人、错综复杂就产生的卑劣争执当中,变作怨而含怒的样子,也不知几时能再回来。

有分教:心开神气散,情动是非生。不得衡处,气性难平,还得钱来通神方得知足如意。遇一帮佞人,看六友初逢,叫这边的钱扯平那边的钱。

不知魏寻 欢如何平此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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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六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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