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的程锦之总是循规蹈矩乖乖巧巧，所以她跟服务员要果酒的时候，大家是很惊讶的。
今晚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聚餐，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谢未还挺能理解程锦之的失落的，因此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张子启只顾着给谢未剥烤虾。
云末一眼接一眼地瞅着程锦之吨吨吨喝酒，几次都欲言又止，可对上那双眼眶微红的圆眸，她就又将话咽了回去。
算了，既然在她身边，就由她去吧。
所有人都高看了程锦之的酒品。
吃到最后，程锦之泪眼朦胧，呜呜咽咽冲着高喊：“未未！嗝~你一定要、要幸福呜呜呜——”
好在云末及时抱住了她，这个歪歪斜斜的醉鬼才没有扑到谢未脚边。
云末：“······”
她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没时间多想，程锦之湿漉漉的脸颊贴到了她的颈窝，湿滑的触感叫云末浑身都僵住了。
谢未忍俊不禁，回头拍了拍张子启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瞪了他一眼：“太紧了，我又没醉。”
张子启盯着不远处彩色的街灯，装作没听见。
谢未挣脱不开，也就只能离着程锦之三步远，无奈地看她在云末怀里哼哼唧唧。
也许是觉得口干，程锦之原本软绵无力的挣扎停了下来，晕乎乎地抬头看了看云末，然后一口啃了下去。
云末及时掐住了程锦之的脖子，她灼热的吐息扑在云末被打湿的脖颈上，有些难耐的瘙痒。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怀里软的不像话的人不满地哼了一声，以醉鬼不应有的应变速度对着近在咫尺的玉白肌肤舔了一口。
云末差点把她甩到地上，忍了又忍，绷着脸把她按坐到塑料圈椅里去，又给她倒了杯水。
程锦之一脸无辜地盯着云末，似乎在认真辨别眼前人的身份。
云末无奈，只好将杯子凑到她唇边，捏住她的下巴帮她找到水的位置，再等她小猫喝水一般地慢慢啜饮。
谢未看着这一幕，脸上浮现出几分深思。他摸了摸下巴，冲张子启勾勾手指。
“我们先走？”
“嗯。”
烧烤摊离公寓不算远，还有近路可走，一路商铺林立灯火通明，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反而是谢未他们两个，明早还要继续忙搬家的事情。
他们简单地跟云末打了个招呼，就先离开了。
云末目送他们走远，再回头看看摊在椅子里的程锦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蹲下身去，把醉鬼背在身上。
程锦之属于又菜又爱喝，其实没喝多少，身上也没多少酒精味，云末不是常人，背她背得轻轻松松。
输密码，进门。
云末没有开灯，先把程锦之送回了房间。
她真的没什么戒心，这一路睡得人事不省。明明亲人都没在身边，怎么就能随随便便托付信任？
云末想不明白。
她静静站在程锦之床边，像是一座沉默在黑暗中的雕像。
房间的窗帘没有放下来，外面的光投了进来，却还不足以照亮她。
这是个机会。
可是，程锦之的力量才刚刚重新萌芽，再等一等。
等到······
程锦之似乎有些冷了，翻了个身，蜷缩了起来，把脸往胸口埋。
云末动了起来，给她盖上了被子，犹豫片刻，又弄湿了毛巾给她擦了擦脏兮兮的脸。
随后，云末坐在客厅里，打开了张子启转交给她的资料。
她一直有个疑问，这个所谓的时空管理局是怎么找到她的，又凭什么能够以施舍的姿态拨动小世界命运的弦线。
云末坐了一整晚，可惜仍未得到答案。
不过，倒是叫她掌握了吸纳利用世界碎片的方法。
这样就不用担心穿越来得猝不及防了。
程锦之睁开眼，被酒精侵蚀过的脑子有些迟钝，她开始回忆昨晚的事。
脸，烧了起来。
程锦之默默缩进被子里，试图把自己闷死以逃避现实。
几分钟后，她手忙脚乱扒下被子大喘气，绝望地意识到一个事实——昨晚丢的脸已无可挽回了。
程锦之在卧室做了半个钟头的心理建设，才小心翼翼打开了门，毫无防备地跟端着水果准备敲门的云末对上了眼。
云末看着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浅笑。
程锦之试图回以微笑。
程锦之：假笑jpg.
云末挑眉。
程锦之“啪”地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恨不得夺门而出，好逃离云末的视线。
其实，能力回来以后，云末的五感进一步得到了加强，她知道程锦之起床了。
对，她就是故意的。
等程锦之平复好心情，能和往常一样面对云末，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程锦之吃过了早饭，准备在沙发上坐着消消食。
云末捧着一本书在看。
过了约莫三五分钟，云末放下了书：“锦之，你想不想换一种方式训练？”
程锦之听见“训练”两个字就觉得身上的肌肉一阵幻疼，轻颤了一下，才缓过来：“啊？换成什么方式呀？”
云末笑了笑。
程锦之与她对视片刻，突然有了种奇怪的眩晕感，她猛地闭上眼睛，揉了揉，再睁开，原本的客厅变成了一辆半新不旧的小黄车，屁股底下的沙发也变成了副驾驶，原本在斜对面坐着的云末也安稳地坐在驾驶位上，温和地看着她。
程锦之的眼睛瞬间睁大，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嘴巴都张开了。
云末轻拖她的下巴帮她合上嘴：“吓到了？”
程锦之：“这这这这这！”
云末：“我们以后可以自行进入碎片了。”
程锦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前面两次的经历，不可避免地让她有了阴影，再落到类似的环境里，不由自主就绷紧了身体。
云末见状，干脆解开了安全带，伸手抱住她，缓声安抚：“没关系的，我们没有完全进入，可以慢慢适应。现在是安全的，别担心。”
感受着云末平稳的气息和坚定有力的抱抱，程锦之很快镇静下来，开始理解眼前的情况：“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呃，碎片里，但不完全在？”
云末点头。
程锦之看了看车窗外一片混沌：“末末，你可以控制···额，我们进入碎片的加载进度，是吗？”
云末花了点时间理解她的话，随后点头：“这样慢慢来，会不会感觉好一些？”
程锦之又看了眼摇摇欲坠的车窗，迟疑地点了头，最后还是垮下了脸：“不能不来吗···我不想再来了，总觉得这里既熟悉又讨厌。”
云末心神一震，一时失语。
程锦之的天赋，那被人剥夺的能力，就用在了这些碎片的本体世界上。虽然她本人什么都没做，却不得不承受碎片的纠缠和怨气。
她能感觉到不对，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那样无助，又那样柔弱。
程锦之移回目光，就看到云末神色沉寂地坐在那里，还以为是自己的要求让她为难了，赶忙安慰她：“末末！哎呀没关系的，不是有你陪着我吗？我就当练练胆，顺便，嗯，顺便锻炼锻炼身体！对！”
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程锦之很快恢复了神采飞扬，亲昵地拉着云末的手，笑道：“末末，快再加载一点！我想看看这次是个什么地方，这车外边跟打了马赛克似的什么都看不清···”
云末顺着她的意思，车窗外的世界慢慢具体了起来。但她的视线并未从程锦之脸上移开。
她的笑没什么阴霾，但为什么，她的心却痛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