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珊红的描述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等我回家的时候，阿灏他们兄弟俩都快三岁了。不过我倒是听说了，那时候邹芳冰……哦，那时候她叫柳慕茵，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只在母亲为她治疗的时候见过她一面，连话 都说不上。所以就算有秘密，估计也不是我能知道的。”
“这样啊……”江尚峰又低头看了一下资料，随意地问道，“我听小邱说，他和他弟弟是在M国出生的，按照M国的法律，他们兄弟俩是可以直接获得M国的国籍的。但是他们都没有要，据说当初竭力反对他们兄弟俩加入M国国籍的人，就是邹芳冰，是这么一回事吗？”
“是的，这件事父亲后来非常津津乐道，我在餐桌上听了不下五遍了。”
“可是你们全家后来不是又移民了吗？”江尚峰依旧一副闲聊的样子，“既然要移民，当初为什么不让小邱兄弟俩直接入了M国的国籍啊？这是算准了他的母亲以后会失踪，需要他回国成为警察，方便寻找吗？”
邱珊红的脸色变了一下，勉强笑道：“阿灏跟江警官说了，他入职警察是为了寻找母亲吗？那我还真是不清楚，我以为他就是喜欢这个职业。”
“哦，你们移民的是N国啊。那看起来，或许是你们的父母不喜欢M国吧。”江尚峰笑着，似乎对于自己猜测出来的这个答案非常满意。
“可是为什么全家都移民了，就单单落下了小邱啊。我记得他原来是星港城的户籍，后来考上了京城的大学，毕业后来到的安塘市，顺便就在这里落户的。”江尚峰好似又发现了什么蹊跷，看向了邱珊红。
“江警官这个问题问阿灏不是更方便？你也看到了，我跟他的年龄差异这么大，所以很多事情，他并不会来找我交流的，我还真是没资格替他回答。”邱珊红很自然地迎上江尚峰的目光，“看江警官的样子，好像很关心我的弟弟。”
“对于每一个不忘根本、不忘初心的人，我都关心。”江尚峰淡然说道，“毕竟，华夏民族的信仰是祖先信仰，一个心中有着坚定信仰的人，难道不值得关心爱护吗？”
“这样啊，真好。”邱珊红感慨道，“原本以为，阿灏来到内地，人生地不熟的，怕他孤单。而且外面一直流传着，说是国内的职场不怎么和谐，同事之间互相排挤的很多，所以很是担心他。现在发现他有江警官这样的上司，真是意外之喜。不得不说，我们家阿灏的贵人运真是好。我这样说，不属于封建迷信吧？江警官别见怪啊。”
邱珊红滴水不漏，江尚峰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办公室内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中。一直到房门被敲响，沈新蕊推开一道缝，对江尚峰说道：“江队，姚芊书过来了，让她进来吗？”
“进来吧。”邱珊红和江尚峰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完，互相看了一眼，倒笑了。
于是沈新蕊把门拉开，就看见姚芊书站在门口，两个手绞在一起，忐忑不安的样子。看着办公室里的三个人，不敢进来。邱珊红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低下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坐吧。”江尚峰指了指椅子，和煦地说道，“这两天一直住在出租房里吗？”
“没有，青青姐让我住到她的别墅去了。那里有金姐和明冉姐在，她说人多安全一点。”姚芊书有些胆怯地接过江尚峰递给她的水，不知道为什么，对上这位刑侦队长，她总有一种心虚，似乎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光彩的东西，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这位女士……你认识吗？”江尚峰指了指邱珊红，笑着问姚芊书。
“有点眼熟，就是忘了哪里见过了。”姚芊书被提醒，目光落到邱珊红身上，看着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随即似乎发现了自己的时态，掩饰地喝了一口水，才说道。
“我是邱智灏的姐姐，所以你才会觉得眼熟吧？”邱珊红笑着说道。
这个说法让江尚峰看向她的目光带了几分狐疑，邱珊红装作没看见，只是笑着继续对姚芊书说道：“我这里有二张照片，姚小姐要不要看一下？也许看了，你就知道自己接下去该做什么了，想看吗？”
“照片？”姚芊书显然很困惑，下意识看向江尚峰。
“是的，照片。”邱珊红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两张照片，递给了她。
姚芊书低下头，照片拍得很清晰，虽然她很疑惑在如今电子照片随处可见的时候，邱珊红为什么会给她看两张纸质照片，但还是仔细看了起来。
一张照片上是一个海棠树下的背影，修长挺拔，头微抬，一个手伏在树干上。树上花瓣落下，有二三瓣落在他的肩头。这情景，有点像那天她在别墅里看到的邱智灏的样子。但是邱珊红为什么要给她看邱智灏的照片呢？
她抬头看向邱珊红，邱珊红没有说话，而是示意她继续看。姚芊书将另一张照片拿了起来，不想一见之下，神色大变，直接将照片贴在胸口，紧张地看着邱珊红问道：“他在哪儿？”
“你跟我回去，就可以看到他了。”邱珊红温和地说道，“只是你过来的时候没有办理入境手续，所以现在要回去有点麻烦，首先需要确认你的身份……”
“她说她认识你的父母，你要跟着她走吗？”不等姚芊书回答，江尚峰率先问道：“我能看看照片吗？”
“恐怕不行，江警官。”邱珊红矜持地摇摇头，“做我们这一行的，为客人保密是底线，所以我没有权利决定姚小姐的事情。”顿了顿，邱珊红又说了一句，“当然，如果江警官不小心看到了一点，你感觉他像谁，可以直接去问本人，我也没有意见。”
说着，见江尚峰依然沉吟不语，邱珊红继续跟姚芊书说道，“你的父母都在国外，因为一些原因，他们无法露面，所以你回去还是留在这里，需要你自己拿主意。”说着，目光下意识朝江尚峰扫了一下。
姚芊书转向江尚峰：“江队长，我相信她的话，我要回去。”
这句话将江尚峰的思绪从照片中抽离了出来，他刚才一瞥之下，就感觉海棠树下的背影有些熟悉，正思索着在哪里看到过类似场景，抬眸见姚芊书证看着他，于是试探地问道：“我可以看一下照片吗？或者……照片让你想起了什么？可以说一下吗？”
姚芊书的眼眶慢慢湿润了，但是她将照片紧紧按在胸口，却只是固执地摇着头。
江尚峰没有办法，只好公事公办地对邱珊红说道：“姚小姐不是案件的当事人，我们自然没有任何理由留下她。但是她当初入境方式不合法，需要补齐一下，这个没问题吧？”
邱珊红笑道：“当然没问题。”说着，转头对吴真泰说道，“吴律师，姚小姐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吧？”顿了顿，又解释道，“姚小姐在治疗期间的身份，也是得到了法律的认可的。是临时身份，不是假身份，所以江警官尽管放心。”
江尚峰当然知道这种临时身份的情况，因此只能点头道：“行，那你们先去补办手续吧，我跟姚小姐再聊几句。”
“没问题。”邱珊红说着，站起来招呼吴真泰一起出去，然后对姚芊书说道，“我们先去一下出入境管理局，一会儿来接你。”
看着邱珊红离开，江尚峰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心里很清楚，邱珊红是外籍人士，就算以后姚芊书真的有什么意外，想要追查到她的头上，也有不小的难度，这也是他一定要求邱珊红提供国内担保人的原因之一。他想留下一个线索，也算是一个退路吧，姚芊书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多到他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调查。
因此重新关上办公室的门，他继续问姚芊书：“照片不能看，那我能不能问一下，照片里是什么人，对于你很重要的人吗？”
姚芊书点点头，迟疑了许久，才说道：“是的，见到他也许我就知道自己是谁了。可是他现在……不太好，所以我一定要回去，我要先见到他再说。”
“不能说他是谁吗？一点都不能透露吗？”
姚芊书摇摇头，突然又点点头：“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相信的人，除了他，我谁都不能相信，不然，我……我会……”
姚芊书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了那种极度的恐惧，江尚峰不敢再问下去，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希望能让她恢复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