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们铁三角收得稍晚,地铁站都关了门,我登上夜班巴士。
巴士两层,下面坐满人,我直上第二层,找了个座,一屁股坐下。
很快上层也快坐满。
巴士走得不快。
经过连日战斗,我觉得稍稍疲倦,想到第二天我有半天休息,可以大大谁个懒觉,摸摸怀中的钱包,那里面有一千多英镑,脑子里转悠着轮盘的五颜六色,琢磨,“这轮盘,怎么下手合适?”
这时候觉得前面好像有好几个人站了起来下车。我没怎么在意。
车停,又开,又有好几个人站了起身,我隐约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对,抬头一看,明白,“遇到变相打劫的小强盗啦!”
那几个家伙,有白人有黑人,都是青年人,车一开,都站起来,摆开要下车的架式。
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站在靠近车头右侧的位置晃悠,挡住反光镜,不让司机看到上层发生的事情。
另外几个,都把脑袋上的帽子摘了下来,帽口朝上,伸到车上顾客面前,嘴里说着讨要零钱的话。
你要是真地只給个几十便是或是一镑,不是遭他们臭骂,就是推一把。
我曾经听朋友说过,这就有点儿像中国过去常说的恶丐。多给几个,就打发了,给少了,就得受点侮辱。如果对抗,弄不好就吃大亏。
听说伦敦的夜班巴士客人中,有遭了这些小强盗毒手的,有几个屁股上挨了刀,
我有点紧张,我倒不在乎送这班丫挺的龟孙子五镑十镑。
我是担心,“我这大钱包一掏出来,小强盗们还不直眉瞪眼,给我抢了去?我这钱包里,总得有个一千五六百镑,合两万多人民币呢。”
我一直有个习惯,把英镑数换算成人民币,在脑子里过过。
一个高个子黑哥们儿到了我面前,他半躬着腰,嘴里客气:“先生有零钱吗?”
我冷眼看见,他那翻过来的礼帽里,有七八张纸币,其中居然还有一张十镑的。
我两手都插在皮夹克口袋里,右手捏着钱包,心里直骂自己:“怎么事先没想到,放点儿小额纸币在外面!”
我看看黑大个儿,他的脸的一半,盖满络腮胡,眼睛里闪动着的光,我觉得有点强横,还有些微的凶恶。
我当时想,“妈的,这钱包要是掏出来,还不是得让这家伙全给划拉走了?”
他的左手托着礼帽,右手再次一比划:“先生有零钱吗?”
我这时候已经想好,“不给是不行的。命和身体,和钱比起来,孰轻孰重?”
我说:“先生,您等会儿,我给您拿。”
当然我说的是英文,我这说得够客气了吧大哥?
我的右手拼命在皮夹克口袋里动,想打开钱包,抽一张纸票子出来,那怕抽出一张五十镑的,我也认了。
这时候,事情有了出其不意的变化。大哥,您猜猜是怎么回事儿?
哎呀大哥,您到底是读书人,搞写作的?真有灵感哎。
那恶丐真地显出犹豫神色,应该就是大哥您估计的,他不知道我在掏什么。
要是掏出刀子来和他们拚命,或者干脆掏出一把枪来,他如果不是真正的亡命徒,和我玩命儿,也不上算。
以前这样的事情也是发生过的。
不知怎的,那黑人络腮胡青年嘴里居然说了一句,“OK。”从我身边过去了,向坐在我后面的旅客要钱。
我立刻想到,“恶丐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