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心里已经痒痒得不行。红红黑黑甚至还有粉红的筹码，从庄家筹码池子里转移到赌客面前，牵动着我的心。我已经熟悉筹码的颜色。红的五镑，黑的二十五镑，粉红的一百。
坐在一号位的一位华人老太太，笑得眼睛都不见了，露出一口漂亮的假牙。我伸头一看，她面前的筹码一堆，新下注是十个黑牌儿，二百五十镑。小肖轻轻说：“老太太刚才三手都赢了，三手赢了六百一十五镑。”
这小肖，算得快，脑子有富裕，竟然对这几个与我们无关的赌客胜负都了如指掌。
一号老太太面前的翠绿色台面上，躺着两张红桃K，鲜艳，绿叶衬红花，漂亮的二十点。庄家拿到的是六点，这是最不利于庄家的牌。其余的四人，要完了加牌后，不是二十就是十九十八。眼见庄家又要败。
众人理所当然都不再要牌。庄家的第二张牌是九点。十五点不许停，庄家下一张，只要拿到七点以上，就完蛋。
我们铁三角没有投入一个便士。我却感到莫名的紧张。后来回想，那是我第一次在这种瞬息万变的金钱搏杀中作出决定，实质上关系到我对自己和未来的信心，这里面还有我这临时领导人的威信问题。
这铁三角领导人，开始我就不想当，无奈老鲁说得再清楚不过，我要是和他换个位置，我们的组织和可能辉煌的前景，就是“晴天早晨的露水”，或者是“秋后的蚂蚱”。
小肖都不看牌了，悄声对我说：“这牌，庄家倒霉透了。唉，”他叹一口气，嘴里算个飞快，“这要是上，就三墩，每墩二十，就是六十镑，每墩四十，就是一百二。”
我紧紧盯住庄家的手。
庄家的左手在牌盒口一擦，摸出一张牌，交到右手，抬起来，像中国太极拳中的云手，优雅地滑开凝重的空气，翻到他面前，六点。两张梅花六，夹一张黑桃九，漆黑一片。二十一点。
小肖第二口气正叹到一半儿，眼睛扫到庄家面前的牌：“唉哦？”
他的声音被五个赌客的叹气声接上，气流不小，充满惊诧和沮丧，向四下散开。
庄家是位英俊的白人小伙子。他噼哩啪啦收走胜利果实，略微得意地看看旁边的看场员。看场员是个年龄大的女的，这种结局见过怕是有几十万次，眼皮抬抬，又看另一台去了。
小肖略微发呆，我低声问：“小肖，多少了？”
小肖如梦方醒，嘴唇立即嚅动。这是小肖计数的特点。不出声，嘴唇也得动。不然，速度上不去。
“十三，”小肖说。同时他的手已经伸了出去，迅速下了筹码，跟了前三墩，每墩四十镑。
昨天赢了钱，刚才又憋了点儿火，小肖的出手，动作干脆，且有几分凶恶。
无巧不巧，跟上的前三墩，牌的张数不一，竟然都是十八点。我笑一下，全死发，实发，好兆头啊。我心里其实在嘀咕，因为我们都看见，庄家拿了只黑桃六。这黑色的六，令人心有余悸。
后两墩都拿到了二十和十七点，不再要牌。
庄家翻出第二张，又是一张黑桃九！难道历史就这样残酷地在几分钟之内重演？
第三张牌，又被庄家在空中兜个云手，露出庐山真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