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昌礼是个老实人,一生胆小怕事,靠耕两斗薄田和给大户大家打短工过日子。 膝下两儿两女,两个儿子和大女儿都成了家,就剩下这个小女儿在闺中,已经许了人, 是潘家庄的一户同样老实巴交的人家。他分析女儿被抢去,绝对是哪个人娶不起亲, 看到自己的女儿长得好,抢去成亲的。他冷静下来后,想了想,肯定地说女儿的性命 丢不了,只是无法向未来的亲家交代。
方华亨劝了昌礼夫妇一阵后,便回家来交代内人照顾好家里的客人,他到石川販 去找荣兴出面联络人,寻找秋桂的下落,给昌礼一家人一个交代。内人叫他快走,方 华亨便几步出了门,直奔真统一去了。
荣兴前脚进门,华亨后脚便跑了进来。荣兴听完华亨的话,略作沉思,觉得华亨 分析秋桂的下落是对的。他想了想说,这石川販上出没的几伙强人,周夕武权大势大, 要娶小不需要这样做,只有金家的金大化兄弟和杨家屋场杨一广一伙人有可能做这事。 因为金大化快三十了,杨一广也四十开外了,都因为这里穷,至今还没有讨到女人。 荣兴招待华亨吃了晚饭,叫他先在自己家里休息一夜,明日一大早就同他一起出门去 找这两伙人,无论秋桂是死是活,一定得弄个准确消息。荣兴叹了一 口气说,如果这 闺女真的落到这两伙人手上了,要回来肯定难。即使找到了,也难得再是女儿身。只 要她的命不丢,能规规矩矩成亲也就算了。
方华亨气愤地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秋桂这孩子落到狼口里去,这样会害了她一辈 子,自己也一辈子对不住她。
荣兴说这年头谁敢充王谁有理,这些人是亡命之徒,不要命的,硬干肯定斗不过。 再说秋桂如果不是女儿身了,即使找回去,潘家也不一定要,反而害了她一生,不如 将计就计,叫抢去的人明媒正娶算了。
方华亨想了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一个劲说对不住人,对不住秋桂这孩子。
第二天吃了早饭,荣兴同样挑着酒担跟华亨一起出了门。直接到了杨家屋场,一 边卖酒,卖豆腐,一边打听杨一广在不在家。有人轻轻对他说杨一广前天晚上出去不 晓得被哪个打了,打得不轻,躺在家里不能动。荣兴不再说话,为了探个究竟,他同 往常一样将酒担挑到了杨一广家门口,大声叫二广兄弟来买酒。
躺在床上的杨一广听见叫声,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叫弟弟三狗出来把荣兴叫进 门去,哼哼着对荣兴说前天上山去砍竹子,一不小心,脚下滑了,跌下山去,跌坏了 腰,不能动了,说正要找荣兴兄讨点药酒喝。
荣兴听杨一广说前天便没有起床,他的弟弟三狗也在家里,抢人的事就不必问他 了,送了他一坛酒,便叫他好生养病,拉着华亨出了杨家屋场,向金家垮走去。
荣兴和华亨还冇到金家垮大门口,便看见大门口有人在点燃一大挂鞭炮放了起来。 荣兴大吃一惊,回头看了华亨一眼,华亨轻轻叫了一声:“不好!”便匆匆走近了金家 大门。
正在放炮的人是金大化的四弟,叫大牛,他见荣兴挑酒上门来了,高兴地叫荣兴 进门去喝喜酒,突然,大牛看见了跟在荣兴身后的方华亨,笑脸沉了下来。荣兴一看 势头不对,连忙笑着问是喝哪个的喜酒,大牛说是他二哥娶媳妇。荣兴连忙笑着道了 喜,说这酒一定要喝,便向华亨递了个眼色,跟着大牛进了门。
金大化有四兄弟,父母早逝,只大哥成了家。老三前几年得病死了。一家人靠给 别人打长工过日子。从前几年开始,金大化觉得在这个世道谁有本事谁充王,便拉弟 弟和其他几个人入伙,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他们白天装成卖猪肉的贩子,由大牛 带人出去踩点,看谁家有钱出来买肉,晚上便一起偷偷溜进谁的家里,挖开别人的墙 脚,先是偷,偷不到手就硬抢。
金大化三十好几了,先是因为穷娶不到女人,后来做了土匪,没有人肯把女儿嫁 给他。他早就在方家卖肉时看中了秋桂,一直在动心思如何把她弄到手,娶是娶不来 的,只有抢。前天他去方家卖肉时听说方华亨要嫁女,伴娘就是秋桂。因此,他回来 便叫老四和其他一个弟兄帮忙,一大早就埋伏在方家对面的树丛里,一举得手,抢来 了秋桂。早就吓破了胆的秋桂,昨夜在金大化的威逼下已经破了身,今日金大化就叫 老四买来了两封炮,叫来了几个弟兄,打算放了炮,请大家喝一餐酒,就算成了家。
金大牛跑进门在二哥耳朵边咕哝了几句,金大化迎出门来,抱拳对真荣兴和方华 亨道了安,荣兴也笑着向他道了喜。金大化沉下脸,说晓得他们是来找人的,叫他们 不必到处跑了,秋桂已经是他的人了,今日是他的大喜日子,叫他们识相,只管喝酒, 不论其他事,如果坏了他的好事,他穷光蛋一个,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他不愿意与 两位结仇。
荣兴连忙笑着说哪里的话,他是贺喜来的。方华亨听说秋桂已经成了金大化的身 下物,再要出来也进不了潘家门了。话再说回来,现在与金大化红脸,倒霉的肯定是 自己。不如先不做声,另外再寻主意。
真荣兴把余下的酒和豆腐一并送给了金大化,责怪他大喜事不事先告知一声,他 冇做准备,就用这点东西凑个热闹,一边道喜,一边说家里还有事,先告辞。
金大化见方华亨不说话,荣兴又是送物,又是道喜,便顺水推舟地收了东西,将 他们送出门外,扬着手叫他们好走。
荣兴一路埋头飞跑,方华亨紧跟在他的后头,上了真统一的山岭,才住了步。荣 兴放下空担子,叫华亨一起坐了下来,喘着气说金家的炮都放了,冇得办法再去要人 了。华亨急得直跺脚,骂金大化不是人,在他家抢走的秋桂,叫他如何向秋桂一家人 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