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我们在赌场找到老鲁。
老鲁坐在酒吧间桌前。看见我们，他笑了笑，一举手。女招待端了三大杯啤酒过来，显然早已经准备好。
小肖盯着女招待的肩膀，嘴里说：“老鲁，你算定了我们要来？”
老鲁说：“倒不完全是，我打算，你们不来，我就一口气灌了这三杯啤酒，自己回家睡觉去。明儿再来等你们。怎么，二位，想好啦？”
我和小肖同时点点头。我心中，不知怎么有点悲壮感。看看小肖，小脸上小眼睛瞪着，把老桑普的书和文件递给老鲁。
老鲁翻开文件。他的眼睛睁大了，笑了笑，把文件递给我。
原来小肖也写了一行字。小肖的字写得很潇洒，完全不像他本人的样儿。“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斩楼兰终不还。”这小肖，有两下子，找的词既悲壮又有决心。
老鲁笑说：“又不是上刑场，弄得像遗言，怪吓人的。我倒是担心，最最最大的担心，咱们赢一点钱，就忘乎所以。‘当其得意，忘其形骸’，不是违反规律反输个精光，就是被赌场打手提着衣领儿揪出去，闹个鸡飞蛋打。”
小肖说：“有你老鲁大哥在，老木哥也是北京城里练摊儿的大拿，都是能耐人儿，我听二位大哥的。”
“好小肖，你就等着数英镑吧，”老鲁转向我，“老木，现在，由你来宣读我们铁三角俱乐部的规则纪律。”
我早已经想好了一套，便说：“老鲁是文件起草者，我和小肖都看了，同意，规则就不提了，老鲁有研究，我和小肖也要从现在起，边战斗边研究。纪律方面，简单归纳为几点：
一、 每一镑资本的投入，都是有目的的，不能乱下注。盲目行动等于浪费，等同自杀。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我们不做。
二、 保胜原则，不得违反。赢到手的钱，要珍惜，这是脑汁和汗水的结晶，不能轻易地又被赌场拿回去，为此，定为：赢十保八。进入低潮，立即停手。
三、 对具体作战方案有分歧时，民主集中制浮出水面，领导人——现在暂时是我——一人两票，二人各一票。再打和——好嘛，老鲁你这赌博术语都用上了——停止战斗，出门喝酒，维持团结安定局面。这写得好，和为贵。
四、 违反纪律者，严罚，当日利润交给另外成员分享。
五、 天有不测风云，智者千虑，难免有失，人有失算，马有失蹄，千古无同局，必须清醒认识到，即使有了数学原理上的些微优势，我们也不一定就每战必胜，偶然的极度巧合下，赌场占尽上风。此时，须果断撤退，不与对方争一日之长短。为此，战斗投入弹药有固定之数，不可不停地取钱投入无底之洞。‘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说明——这后两句是我加上去的。”
老鲁和小肖都笑了，鼓掌。
我看到有几个赌场工作人员带着微笑看我们。他们的笑容很职业，虚假，还隐隐含些讥讽。他们哪里知道，一个从技术上思想上组织上战斗作风上都做好了准备的强大的铁三角已经诞生，就要开始收拾他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