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夏。
“呵……嗯……哈……”
小女孩坐在梳妆镜前,嘴里哼着不成曲的小调,两只小脚悬在空中,前后摆动。
她正对着镜中的自己,梳理那一头齐肩秀发。
哼曲之余,小嘴偶尔蹦出几句话,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人交谈。
咯吱。
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小女孩面露喜色,逐往客厅跑去。
“爸爸,妈妈。”
看到爸爸妈妈拎着大包小包进来,小女孩迎了上去。
妈妈放下大包小包,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妞妞,一个人在家,怕不怕?”妈妈轻捏小女孩的脸蛋,逗趣道。
“妞妞不怕。”小女孩摇头,稚嫩的声音回道。
“喜欢这间新房子吗?”妈妈又问道。
“喜欢。”小女孩用力点头,回道。
“那,有没有听话呀,没有趁爸爸妈妈不在家捣乱吧?”妈妈眼珠子骨碌一转,又笑着问道。
她的手还不忘去捏小女孩的另一边脸蛋。
“没有,我可乖了,还交了新朋友呢。”小女孩一脸认真地回道。
“哦?”
妈妈与爸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不解。
爸爸伸出手,将小女孩从妈妈的怀里抱过来,问道:“你的新朋友在哪呀?介绍给爸爸认识呗。”
小女孩在爸爸怀里转过身,藕节般的手指,指向房间里的梳妆台。
妈妈收敛了笑容,看向爸爸:“这间房这么便宜,你有打听过为什么吗?”
“好不容易遇到价格合适的房子,怕下手晚就被人抢先了,也就没有多打听。”爸爸也收敛住笑容,像是做错了事一般,耐心解释道。
他们抱着小女孩,一起来到房间里,先看向梳妆台,又细看台面上的梳妆镜。
然后反反复复查看房间四周,结果一切都很正常。
爸爸将小女孩放到床沿坐下,问道:“妞妞,跟爸爸说说,你是怎么认识新朋友的?”
小女孩歪头,透过爸爸,看向他身后的梳妆镜。
“我坐在镜子前面梳头,一个小哥哥在镜子里和我打招呼,他还把自己的爸爸妈妈,都介绍给我认识。叔叔看起来,和爸爸一样帅,阿姨也很漂亮。我答应他,也要把自己的爸爸妈妈,一起介绍给他。”
……
1996年,夏。
下班了,邱杰明骑上心爱的自行车,到菜市场购买晚饭的食材。食材买齐后,他继续骑着心爱的自行车,一路吹着口哨回家。
这个年代的普通工人,为了生活条件能好一点,夫妻俩都会到企业上班。
早上,妻子带着孩子一起去到工厂,把孩子交给厂里托儿所的阿姨照顾,晚上下班了再接回来。
邱杰明则负责下班后买菜,到家后夫妻俩一起做饭。
吃完晚饭,夫妻俩依偎在一起,逗逗孩子,看看电视,聊聊白天工厂里的趣事。
每天晚上睡前,妻子都会给孩子讲一个小故事,有时候也会让邱杰明讲。
不过,孩子更喜欢妈妈讲的故事。
把孩子哄睡后,妻子会坐到梳妆镜前,微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有肩膀上,邱杰明的一双大手。
这一双大手,会为她脱去一天的疲惫。
这样的日子,幸福而美满。
今天买了鱼,孩子要多吃鱼才聪明。
邱杰明将自行车停在楼下的棚子里,锁好车后,边走边在脑子里过一遍,一会要怎么处理鲜鱼。
每次买鱼回来,都是他负责处理,妻子胆小,最害怕他买活物回家。
他哼着小调上楼,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中,那条活鱼时不时扑腾一下。
这时候,妻子应该已经把饭煮了,正等着他将菜带回去。
对了,家里的酱油好像见底了,或许一会还要再下楼一次,买一袋酱油回来。
孩子已经到了,可以独自打酱油的年龄,是不是可以教他,到楼下小卖铺打酱油了。要不,今天就让他试试看。
上到顶层,邱杰明继续往里走。
现在的时间,正是做饭烧菜的时候,而邻居家却有点安静。
可能下馆子去了吧,邱杰明并未在意,偶尔他也会带妻子和孩子下馆子,犒劳一下自己。
他吹着口哨,一直走到楼道尽头,便到了家门口。
推了一下,门关得好好的,他满意地点点头。
妻子经常回到家,门都不关就开始忙着装锅煮饭、打扫卫生,让孩子自个儿在客厅玩。
邱杰明好多次回来,看到家门大开,孩子一个人在客厅里玩耍,都会感到心有余悸。
万一被人贩子盯上了怎么办。人贩子抱起孩子就跑,到时想找都找不回来。
要是孩子被卖到一个好点的人家,人家对他视如己出,倒还好一些。
万一被砍去了手脚,丢到外地去要饭……
想想都觉得实在是可怕,不敢想,不愿想。
自己的孩子,一定不能遭这样的罪,他要健健康康长大,将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邱杰明还指望着抱上孙子呢。
妻子心大,对邱杰明的苦口婆心,常常不以为意。
她觉得人贩子,只会在外头寻找目标,不会跑上楼来,觉得他男子汉大丈夫,整天这个也要小心,那个也要当心,活得太累了。
为此,夫妻俩没少争论。
邱杰明在工厂里,可是获评过安全生产标兵的,多少老同志都没到手的殊荣,让他一个年轻人获得了。
他见过听过不少,因为麻痹大意,而造成的安全事故。
有些错,犯一次,就再也没有改正的机会。
邱杰明对安全的深刻领悟,让他看待生活中的许多事,也都融入了安全意识。
今天,妻子总算是听了一回自己的,邱杰明很欣慰,掏出钥匙开门,然后进屋。
“老婆,我回来了。”他喊道。
邱杰明经过客厅,到厨房放下买好的菜。又顺手将鱼先泡在盆里。
这会才发现,锅里的米还没洗,而米缸的盖子也没有盖好,露出白花花的大米。
妻子平时再马大哈,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邱杰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擦过手后,轻轻提起菜刀。
“爸爸。”
正当邱杰明的精神高度集中时,孩子出现在厨房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邱杰明。
邱杰明刚想松口气,一个陌生的男人,突然来到孩子身后,一把将孩子揽住,并用明晃晃的匕首,压在孩子的颈脖上。
“把刀放下,不要出声。”陌生男子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