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一个月,顾青荷终于来到了玉屏镇,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她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客栈之前,上面写着“玉屏客栈”,这是她和徐忆君重逢的地方。
她走了进去,还未开口,便听店小二对一个大汉道:“小店已满,您去别处找找看吧。”
那人风尘仆仆,满脸愁容,说道:“我已一连问过四五家了,全道客满了。”
店小二道:“那是的呀,明日便是丐帮帮主继任大典,这会儿啊,估计很难找到地方喽。”
那人道:“我也是来观看大典的。明日群雄聚集,听说还有九龙卫统领江流川到场,场面之大,定是十分难得。”
“那是。听说这徐帮主呀,是咱们玉屏镇之人呢。”
顾青荷暗想:“他是玉屏镇人?我怎么没听他说起过,他不是孤儿吗?”后来又一想,“我和他初见便是玉屏镇,重逢也是玉屏镇,难道……?”
想到此处,她的心砰的一跳,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里没有客房了,转身便要离开,忽听身后店小二喊道:“这位姑娘,这位姑娘……”
顾青荷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去,问道:“你叫我?”
店小二道:“小的正是叫您,您是不是想住店?”
顾青荷点点头。
店小二道:“有房,有房,还有天字号上房一间。”
顾青荷愣了愣,满脸疑惑,还未开口,先前那大汉怒道:“为何我先来的,你却道没有客房了,难道是怕我没钱?”说罢,拿出一个钱袋,“嘭”地一声砸在柜台上。
店小二忙陪赔笑,道:“客官误会了。来者是客,小的怎敢嫌?只是这位姑娘的房间早已被订好了。”
顾青荷更是疑惑,说道:“我订好了?你认识我?”
店小二道:“前两天,便有人来订过了。说要给您留着,姑娘是不是姓顾?”顾青荷点点头。
“这就对了。那人对我说如果来了一位姑娘,身着黑衣,只有发带和腰间是红色,模样清秀,神情清冷,不爱言辞,便让我将房间留给她。您一进来我便觉得就是您,又见您在门口站了半天,却一言不发,更肯定是您,就冒昧叫住了您。我果然猜对了。”
顾青荷暗想:“这人是谁?难道是徐忆君?”她摇了摇头,“不会是他,他从不会做这些玄虚之事。难道是元修明?他的生幽泉发现了我的踪迹也不无可能,只是他为何故弄玄虚?可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先前那人见状只好作罢,正要离开,顾青荷对店小二道:“你把房间留给他吧。”
原来顾青荷想如果是元修明,不管他意欲何为,她都不会接受,说着转身便离开。
未走到门口,店小二道:“姑娘,您看,那人交待过要好好招待您,您这忽然要走,我如何向他交待?更何况现在全镇也找不到客栈了。”
顾青荷道:“那人是谁?什么模样?”
“小的不知,他的脸藏在帽子下,小的也不敢问。他只是将钱留下了,别的都没说。”
顾青荷更肯定这人是元修明了,他就喜欢藏起来不敢见人。
她说道:“多谢你,可我不喜欢这种故弄玄虚,在下乡野之人,住哪里都无所谓。”说罢转身便走了,留下店小二和那大汉面面相觑。
顾青荷慢慢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幼时和徐忆君住过的地方。那里以前是一条小商贩街市,后来破败了,大家都叫它“一片天”。
来到一片天,她发现这里比以前好多了,坍塌的房子许多都修补好了。暮色沉沉,不少屋内点着灯光,甚至有欢言笑语传出。顾青荷心想恐怕有徐忆君的功劳,不由得暖心一笑。
她找到了一无人处,倚在断墙边,稍避风霜。
夜晚寒冷,她裹紧身上的衣袍,侧头望去,左边有一个土坡,土坡上露出远处树梢的影子,渐渐地四周一片安静。
顾青荷慢慢地闭上眼睛,这些日子她的心头像是被棉絮堵住一般,透不过气来,她正要深吸一口冷气冲散那团心絮,忽听到脚步声朝这边走来,脚步声时而沉重,时而飘忽。
不知为何,她全身忽地一紧,慢慢坐起身来,屏住呼吸。
不一会儿,一个身影来到了土坡上。
她侧头望去,看见了一个背影。月亮刚刚从云间露出头来,月色朦胧,背影只是依稀可辨,可顾青荷仍是浑身一震。
这背影立在晚风中,手持酒壶,苍茫的夜色中,有种说不出的萧索孤独。
这背影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徐忆君。他缓缓坐了下来,半躺在草地上,正是他平日的模样。
他忽然叹了口气,顾青荷的心微微一颤,不觉间也要叹一口气,她猛然惊觉,忙闭紧了嘴。
往事种种,顾青荷从不愿去想,可今日一切这么不由自主,在她脑中一一浮现。
又有脚步声响起,顾青荷抬眼望去,来人竟是白云心。徐忆君微微侧过头,又转过头去。
顾青荷终于见到他的样子,虽只有侧脸,只是匆匆一瞥,却也让她足够满意了。
白云心走上前,为徐忆君披了一件披风,柔声道:“小心着凉。”
徐忆君喝了一口酒,说道:“多谢。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四处找不到你,担心你,便来这里看看。”
徐忆君不语。
“明日有许多宾客到场,你不要喝太多酒了。”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徐忆君看了看白云心,解开披风,披在她身上,说道:“夜晚风凉,你为何不多穿点?”
白云心将披风轻轻一拉,披在两人身上,头枕在徐忆君肩上,说道:“我就是想和你这样,靠得近些。”
徐忆君又喝了一口酒,说道:“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我们一起回去吧。你喝多了,我不放心。”
徐忆君不说话,只是望着远方。
白云心道:“忆君哥哥,明日你我的婚事便要大告天下了。我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会安慰,他知道你一定会对我好的。”
徐忆君心头一颤,又喝了一口酒,说道:“好,我会对你好的。”
顾青荷再也按捺不住,转身便要离去,忽地一阵风吹过来,吹得她的衣袍沙沙作响。
“谁?”徐忆君喝道。
顾青荷立刻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忽然一只手一把将她拉到一个角落,落入一人怀中,她心中大惊,抬头看去,虽夜色昏暗,可她仍能看清眼前这人,正是元修逸。
她正要发怒,忽听白云心笑道:“原来也是一对年轻人在此幽会,就像你我一般。”
顾青荷怔了一怔,躲在元修逸宽大的衣袍下一动不动,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片刻沉默后,脚步声响起,竟是朝他们走来。
只听白云心道:“忆君哥哥,你怎么了?”
元修逸忙“嘤嗯”了一声,声音迷离痴醉。
“没,没什么。我……定是我看错了。我们回去吧。”徐忆君的声音响起,透着满满的失望。
这人正是元修逸。那天他知道顾青荷走了,忽然想:“如果我是她,会去哪里?溪云山庄?还是京都找元修明?”
元修逸想着,不知不觉地也往这条路上走来,果然在小镇一个酒楼中遇见了她。他心下欢喜,又不敢上前找她,只好远远地坐了下来。
忽听到有人谈论徐忆君,他见顾青荷脸色陡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不觉跟着她走了出来。
元修逸见她往玉屏镇方向走去,可又忽地往回走,过了一会儿,又转身。他就那样远远地看着她几经折返终于下定决心来到了玉屏镇。
她一路魂不守舍的,竟没有发现他一直跟在身后。元修逸知道她是去玉屏镇,便骑马提前两天到,帮她订好了客栈,却不料她不肯住,就那样走了。
他又一路跟随她来到了这里。她坐在墙边望着徐忆君和白云心之时,他也在不过几丈之远静静地望着她,只是他们都满怀心思,没有一人发现他。
他见徐忆君发现了顾青荷,便一把将她拉到怀中,假装一对夜晚相约见面的情人,骗过了他二人。
他就这样看着怀中的人泪流不止,神情凄楚,忽觉心痛如刀绞。元修逸呆住了,呆呆地望着顾青荷,直到那二人渐渐走远。
顾青荷一把推开元修逸,寒风吹在她脸上,吹透她的衣裳,刺痛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刺痛着她的五脏六腑,心头的痛楚似乎稍有缓解,她不禁越跑越快,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夜已深,顾青荷走在街上,手里多了个酒壶,她静静地走着,步子已有些不稳。
两个人走上前来,那二人脚下深一脚,浅一脚,其中一人嘻嘻笑道:“哟,姑娘,深夜独自饮酒,不寂寞吗?”
另一人笑道:“要不要哥哥陪你?”说着便要凑上来。
夜色里一抹寒光闪过,那两人倒在地上,手捂着脖子,鲜血像喷泉般涌出,他们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顾青荷,想叫却已发不出声音。
顾青荷仿若未见,喝着酒继续朝前走。
过了一会儿,她停了一下来,微微侧头,对身后说道:“如若你再跟着我,下场就和他们一样。”
街尾出现一道黑影,元修逸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一眼地上那两个人,已一动不动。
他见她走远了,慢慢地跟了上来,来到地上躺着的两人之处,停了下来,街灯照在他的脸上,眉头紧琐,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