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邱珊红意味深长地看着江尚峰，“我想，江警官应该也看出来了，她根本就不认识我。要知道，我可是做了她二年的主治医生，她居然不认识我。这种情况下，江警官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慎之又慎呢？毕竟，姚芊书的监护人给我的诊金那可是真的不少，而且我们的保密协议条例，也是非常苛刻的。”
邱珊红的解释合情合理合乎逻辑，但是江尚峰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有一种说不清的违和感。他沉吟了许久，突然笑道：“我不是质疑邱女士在撒谎，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你所有提供的证据，都像是空中楼阁。”
可不是空中楼阁，事是国外发生的，人是外籍人士，案件详情不能说，治疗过程要保密，甚至连当事人的真姓实名，都不能说。这样的说辞，要让一个堂堂刑侦大队的队长接受，这是在嘲笑谁的智商呢？所以江尚峰的质疑邱珊红一点也不意外，反而安静地听他把话说下去。
“我想邱女士也不是那种孤陋寡闻的人，应该清楚现在在案件上，证物的证明力度，要远远高于证词，甚至高于证人。所以很多时候，嫌疑人的口供，反而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一环了。所以邱女士提供的这些东西，我更愿意称之为线索，而不是证据。”
邱珊红微微一笑：“确实，我的这些资料只能解释事件的来龙去脉，离证明的要求还很远。但是……姚芊书在这里，又算是什么身份呢？”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警方都有义务保证她的安全。”
“不是贵国的公民也一样。”
“是的，只要双脚站上了这片土地，就是我们的保护对象。”江尚峰正色道，“而且，我目前也没有办法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本国公民。按照邱女士提供的材料，这位姚小姐应该是在国外长大的华裔。虽然我不是华裔，但是也跟华裔打过交道。难道邱女士不觉得，姚小姐的言行举止，跟从小接受国外教育的香蕉人，相去甚远吗？”
“她的父母都是华人。”邱珊红沉吟了一下，说道，“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代移民。她小的时候，曾经在国内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我这样说，江警官可以理解妈？”
“邱女士自己也说了，你只是这样说了。有一句话叫做口说无凭，邱女士能理解吗？”
“江警官的意思是，我所提供的这些资料，证明力度还不够？还是说我这个人的身份存在疑虑？”邱珊红心里有些不安，口中却依然淡定，“江警官自然可以不相信我，毕竟你我素未平生。但是我的弟弟是你的下属，你也不相信他吗？”
“相信，但是现代化的法律体系，不允许搞连坐。”江尚峰笑笑，“所以邱女士如果撒谎的话，我是不可能让小邱来承担后果的。不论是国家法律层面，还是部门法规层面，都不行。因为这对他不公平，很有可能他完全不知情。”
“那江警官有没有考虑过管辖权的因素？”邱珊红算是深刻理解了江尚峰的难缠。
“只要邱女士能够提供真实可靠的当事人身份，我当然会考虑的。”
邱珊红长叹了一口气，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推到江尚峰面前：“这是我能够在国内找到的仅有的证人了，他是盛泽市东立大学的心理学教授，曾经跟我有过学术上的交流。不瞒江警官说，姚芊书的案子就是他介绍给我的。他跟姚芊书的父母是好友，当初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加上大家都在N国，联系比较方便，所以我接手了这个案件。”
说到这里，见江尚峰依然不松口的样子，忙说道，“我没有要求江警官相信我的话，我的意思是，这位郭教授也算国内大学中有一定知名度的人，你可以找他去核实一下情况。当然，很多事情他可能也跟我一样，需要保密。但是提供一个担保，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江尚峰这才拿过名片，扫了一眼，问道：“邱女士不介意我现在就联系吧？”
早就知道江尚峰想要来个出其不意的邱珊红，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江尚峰也不客气，直接拿起手机，按照名片上的联系方式拨了出去。同时他用内部电话叫进来了赵成渝，将名片交给他，低低吩咐了几句。
赵成渝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邱珊红，点点头出去了。而此时，手机电话也接通了，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子的声音：“谁啊？”
“请问是郭喆郭教授吗？”江尚峰拿起手机说道，顿了顿，似乎在等待对方的回答，然后才继续说着，“我这里是J省安塘市公安局的刑侦大队，请问郭教授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一趟，我们这里有一个案子需要跟你核对一下当事人的信息。”
说完这句话，不知道手机里说了什么，江尚峰看了邱珊红一眼，才说道：“是的，最好是当面交流。如果你不方便来安塘市，我们过去东立大学也可以。当然，去国外肯定是不行的，那要么我们等你回国以后再来了解情况？”
这句话让邱珊红脸色变了一下，不过没有插话，依然稳稳地坐着。看到江尚峰挂了电话才问道：“是郭教授在国外不方便吗？”
“是的。”江尚峰平静地回答，“按照我们的流程，这种事情都是需要当面交流的，电话里沟通不方便，也不规范。”
邱珊红笑了笑：“江警官，其实当面沟通也不一定非要面对面坐在一起啊。科技已经很发达了，难道你的手机里，还没有视频通话软件？”
说着，见江尚峰沉默着，她收敛了笑容说道，“江警官，不是我心急，病人还在治疗阶段，可是却已经跟我失去联系二个多月了，这对于她的病情治疗是非常不利的。我刚才也说了，她都不认识我了，就是一个不好的现象。而且我刚到安塘市的时候，也稍微了解了一下她的情况。听说她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岁月遐思的员工，一位名叫李带娣的女孩。我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接触到这个女孩的，更不知道她怎么会认为自己是那个女孩的。所有这些，我都需要及早了解，及早掌握，以便于及时改正治疗方案。江警官，你应该能够明白一个医生对于病人的责任心吧？心理医生也是医生。”
“我明白……”江尚峰犹豫了，“那行，那我再跟郭教授通个话，看看他能够提供些什么线索。如果这些线索之间能够形成一定的证据链的话……”
“我也不想为难江警官。”邱珊红突然打断了江尚峰的话，“不如我们把选择权交给当事人吧。江警官能把姚芊书叫过来，让我跟她见上一面吗？就算是……我观察一下她目前的状况吧。”说着，她一摊手笑道，“江警官放心，我绝不会对她做什么的，何况有效的心理干预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别人或许不了解，江警官一定会有所了解吧。毕竟，作为一名合格的警官，心理学也是你们当初专业的必修课之一吧？”
江尚峰有些微囧，想了想，打电话给沈新蕊，让她去接一下姚芊书。然后看向吴真泰，问道：“看邱女士这个架势，今天要是核实了姚芊书的身份，是不是打算马上让吴律师办理相关的离境手续，直接带她走了啊。”
“是有这个打算。”邱珊红也没想隐瞒，“我原本就是为了柳可青……啊，不对，是邹芳冰。为了她的事情过来的，既然她没事了，我自然就回去了。至于姚芊书，还真是个意外，我本来还打算，回去以后继续寻找她的下落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我听说，邹芳冰到了你家以后，换了一个名字，叫做柳慕茵。”江尚峰顺着邱珊红的话，就转移了话题，“我想问一下啊，当初为什么会想到给她换名字呢？柳慕茵这个名字，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江警官这话问的，我还真是没办法回答你。”邱珊红笑了起来，“而且你不觉得我就算知道，也不一定会告诉你吗？”
“不好意思，忘了邱女士是心理医生，保密应该算是下意识的反应了。”江尚峰也笑了，“我以为就是纯粹的聊天话题，没话找话的随口一问，倒是不知道这对于邱女士来说，也是一个秘密。”
“确实是秘密，因为我也不知道。”邱珊红笑了一下，然后微微抬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其实，我对这件事情也很好奇呢。那时候我家还在星港城，我在N国留学，对家里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你也知道的，那时候通讯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加上学业也比较紧张，因此跟家里联系并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