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十余日,听黑衫人交谈,得知已到了京师大阳城地界。他很想瞧瞧天子脚下的皇城是何模样,但马车并没进城,而是又向东南行进数日,进了一座大山。
进山时天色已晚,马车驶进一座山峰下的庄院中,黑衫人将萧辉等几个死囚拎出车外。庄内灯火通明,萧辉见有兵士四下把守,才知不是民庄。沿墙一溜停着七八辆大车,马厩中十余匹高头健马正吃着草料。
“到了吗?这儿就是什么先机台?”萧辉终于忍不住向韩追问道。
“不是。”韩追生硬地回道。
庄内一个军官带着人过来迎接,向韩追拱手道:“韩大人回来了,辛苦辛苦,快请里面歇息。”
韩追令属下押着萧辉等人进了屋,军官摆下酒食款待,萧辉等人却被关在屋里一个铁笼中,只分得一个馒头吃。他听众人交谈,知道这儿原来是先机台的一个前站,用来提供内部人员出行之处。
次日一早,韩追换车乘马,将萧辉等人用绳索拴作一串,牵在马后,迤逦上山。只见此山叠嶂拔峙,群峰巍峨,一条大江环绕其间,于雄伟险峻中另见清奇。若路好走时,马便加快,萧辉等人只得尽力奔赶,累得半死不活,若逢坎坷沟壑,才得以喘气。
曲曲折折行了数十里,两旁的峭壁之上,不时有人窥探,踪迹一闪即消。萧辉见韩追不加理会,才知这是常事,料想是先机台的哨探,防止有外人侵入。
又行数里,过了一个岗哨,当转过一个弯道后,前面豁然开朗,一个占地极广的大院建在峰腰平坦之处。
此时地势已经颇高,四周云雾缭绕,几头苍鹰在大院上方盘旋,鹰唳声划破长空。一块山壁之上,写着“先机台”三个大字,气势森然,如刀似戟。
在光明大陆的很多国家,几乎都有各自的镇国秘技,以之为恃,甚至称霸一方。而成国的国技,就是先机台所训养的谍客。
在这个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世界上,训练一批从事谍报、刺杀以及完成特殊任务的谍客,是每个国家必不可少的产物。然而要说最优秀的谍客,当属先机台第一,这是谁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先机台训练一个合格的谍客,往往耗银达数万两之巨,他们从死囚中挑选可用之材,以减免罪刑驱使其卖命,通过各种训练手段打造成最完美的谍客。
先机台分内外二堂,外堂掌戒律、押解、守卫、钱粮供给、后勤杂事等,由出身清白的官家精干子弟充任。内堂则主掌谍客种种见不得光的勾当,重要职权自然仍掌握在官家亲信手里,而拼命在第一线的,大多是死囚出身的谍客。
众人走过一段铁索桥,才进了先机台的大门,门内则是外堂众多的精舍楼宇,吏官、守卫、杂役人员往来其间。韩追领着萧辉等四个死囚先来到一个小院,在勘合司办了手续,差使算是完成了。
“你们几个是我一路跋山涉水带回来的,到了这里,该跟你们说几句了。”韩追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对众死囚训话:“接下来的日子,你们会接受极其残酷的训练,能活着完成训练的,一般是十不存一,所以你们几个,很大可能性是全部嗝屁。要我说,何必呢?当初一刀砍了脑袋,一了百了,多好啊。在这里死,没有一种死法是好受的,说不定到头来落了个尸骨无存,家里面上下打点,还花了大把的银子,唉。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路是你们自己选的,只有咬着牙,拼了命的活,知道了吗?”
死囚们听韩追说的可怕,脸上都慢慢变色。
一名武官带着几个守卫过来交接,要把死囚们押走。
“等等,我和这小子再说几句。”韩追和武官打了声招呼,随即揪着萧辉来到外面院子。
“你伯父出手实在是大方,如果我一点不关照你,别人要说我韩追不够意思了,可山上的规矩又太严,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这么着,以后你就叫我‘爹’,我对外说,你是我失散多年的私生儿子,就凭我和镇抚使大人的一点交情,相信他能网开一面,让你在山上做个杂役,不用去训练了,怎么样?”韩追随意地坐在石墩子上,架着腿,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萧辉勃然变色,瞪着眼珠子道:“你干嘛不说我是你失散多年的爹?”
韩追没有生气,笑嘻嘻道:“小子,你在这里跟我耍横是没用的,如果我不管你,你十有八九会死的很惨,你还年轻,外面的花花世界多好玩呀,一天福没享,就这么死了,不觉得可惜吗?”
萧辉不为所动,昂然道:“我活着,就是为了给家里人报仇,要报仇,就得有本事,我别的不怕,就怕训练不够狠,没练出本事,苟且偷生当缩头乌龟我可干不出来!”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韩追暗暗叫了声好,嘴上却道:“你小子别图嘴上一时痛快,你好好想想再说,多少人想给我当儿子都当不了,错过了有你后悔的。”说完在鞋底敲了敲烟锅。
“我想个屁。”萧辉翻了个白眼,迈步就要走。
“等等。”韩追站起了身,轻轻一窜,就到了萧辉前面,又道:“好小子,看来你是真有骨气,也不枉赵老救你一场。好吧,刚才的话当我没说,不过你记住了,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光有毅力还不行,还得有头脑,时刻小心身边的人,嗯?”说到这里,神情已经变得严肃了。
萧辉忽然省悟,笑了起来:“原来刚才你是试探我的,是不是?”
韩追哼的一笑,一拍萧辉肩膀:“回去吧。但愿以后还能看见你这小子。”
萧辉回到死囚队伍中,在守卫的押解下,萧辉等众死囚穿过外堂,到了另一扇大门前,那门包着铜皮,高逾五六丈,两边亦是高墙,衔合山壁,墙头上有数十个守卫看守,个个手端精弩,身着厚重的铁甲,墙下门前也有守卫。
萧辉瞧那门上有个巨大兽头的浮雕,张着血盆大口,情状甚是可怖。再往兽头上方看,就有“内堂”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