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芽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入豆腐花店:“小姨,姨丈,我们小姐今天有没有来?”
小姨和姨丈正在柜台里商量什么事,这时都站了起来。
小姨说:“没有啊!”
“啊?那她去哪儿了?”青芽眼泪扑簌簌流。
小姨急步走出来,扶住她,仔细看她的脸:“怎么啦?”
说着语气就怒起来:“谁打的你?”
“这事再说罢。唉呀,小姐没来这里,那她留这张纸条给我做什么?”
青芽说着掏出纸条。
小姨识字不多,但这几个字还是认得的,就读了出来:“青芽,豆腐花好好吃呀!”
还未读完,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姨丈立即去开抽屉。
青芽见状,转涕为笑:“有线索了,是吗?”
姨丈拿出一封信,递给她:“刚刚有人送来的。”
只见信封上只有一行字:“豆腐花好好吃呀!”
青芽又哭又笑:“是小姐的信!你看,笔迹都一样!”
小姨说:“原来取信的人就是你啊?”
青芽打开信,才看一眼,就“哇”的一声大哭,转身往门外冲。
“芽儿,怎么啦?”夫妻边追边喊。
追了一段路,见青芽跑到一辆马车前,车门的帘子挽起,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焦急地问什么。
然后青芽上了车,车子立即开走了。
夫妻认出那是江府的车,不好跟上去,只好怏怏回店里。
江府马车上,老夫人捏着信,连声催促车夫赶快点,到码头去。
因为,信上只有两句话:“码头磨盘下,牛牯湾水中。”
老夫人觉得自己支持不住了。
车轮碌碌,很快到了码头。青芽跳下车,跑到磨盘前。
磨盘上什么也没有。
“下、下面。”老夫人颤巍巍赶到,提醒说。
青芽恍然大悟,连忙蹲下去,在磨盘下面的砖墙里摸索。
摸出两封信。
老夫人赶不及看信,喘着气说:“快,先去牛牯湾!”
牛牯湾,水流打着大大的漩涡,翻卷着大大小小的各种物件。
枯枝,败叶,烂船,酒罐......
水边,静静地摆着一双鞋子。
“小姐的鞋!”青芽扑通跪地,抱着鞋子大哭。
老夫人向后一仰,昏倒了。
幸得梁嬷嬷和一个丫鬟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青芽见状,连忙从车厢搬来折叠椅,让老夫人坐着。
又是喂水,又是掐人中,老夫人才幽幽转醒。此时,她的脸上却没有了悲痛欲绝,代之以一种决意的凛然。
她将手里的两封信递给青芽:“就在这里,读给我听吧!”
青芽将眼泪抹开,慢慢地读:“好祖母,恕孙女不孝,怀抱憾之心情与您诀别。孙女来到世上十一年,若无祖母遮风挡雨,早已成黄泉枯骨,谢祖母延展孙女性命!今孙女投胎转运去了,祖母当为我欣喜,为我保重身体,莫再牵念。孙女篱顿首。”
“又......青芽......就托付给祖母了。”青芽读到此处,几度哽咽。
小姐临走还不忘将她托付!
祖母哭得几近抽噎,边哭边吩咐青芽,“还有一封,读。”
这第二封没有标明写给谁,青芽照读:“今日,此刻,在牛牯湾见证的诸君,先祝你们一生平安喜乐!小女子江采篱今日自绝牛牯湾,乃因再无生路。篱昨日在雅苑,遭受婚事背叛之打击,更不堪听到未婚夫与血亲堂姐密谋毁我清誉、害我性命,句句话语犹如万箭穿心。生有何?死又何?江采篱绝笔。”
老夫人再次昏过去,梁嬷嬷连忙叫丫鬟连椅子一起抬上车,急急忙忙回府。
从江府马车停在街头开始,就有街坊注意到了。到后来一个丫鬟捏一封信上车,老夫人焦急地催促车夫“去码头”,大家更是觉得有大事件发生。
一路跟到牛牯湾,听了这两封信,任是最无聊的好事者,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又有那了解根底的人说起,京城三爷夫妇如何为了富贵丢贱女儿,大爷夫妻如何虐待,三小姐平时如何卑贱......
众人越听越凄然,无不摇头叹息着,许久才散。
现今,三小姐举身跳下牛牯湾陨了命,婚事自然作废。稀奇的是,她是因大堂姐和未婚夫勾搭成奸而想不开,江大小姐和周大公子罪孽深重,若这两个不要脸的幸福生活在一起,天理难容。
众人是这样想,江有仪倒不这样看,他觉得是周大公子诱奸自己的女儿,自然要负责任,又一次上门讨说法。
这次他精明了,只带管家和两个贴身小厮,偷偷到周府后门求见。
周大爷也见了他,三盏茶过后,江有仪问:“事已至此,亲家可有主意?”
周大爷比泥鳅还滑,若是江有仪直接说改聘江大小姐,他还不好拒绝,现在见江有仪矮了三分,架子就端了起来:“既然贵府三小姐不幸故去,这门亲事只好作罢。”
江有仪有点恼火:“亲家,我是说我家燕儿!”
周大爷打着哈哈:“自家的儿女自家管,我从此管好我的儿,你也管好你的女,咱们都上点心。”
“周贤德,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江有仪也是愚笨到家,还未直接说出要求。
“难不成来个姐妹易嫁?不行,我好好周府,先被你亲生女儿弄得名声贴地,再被你侄女弄成薄情寡义,我家再娶进来,这不就像娶了个丧门星?”
说完,也不等江有仪回应,说声“管家,送客”,气冲冲到后院去了。
江有仪气得抡起拳头要追上去打,被管家拦住了。
“江大爷,请!”管家做了个请离的手势。
江有仪像鼓了气的河豚鱼回到府内,大夫人听说周家拒绝联姻,登时哭得满地打滚。
江云燕还在罚跪祠堂,听丫鬟报讯如此如此,昏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傍晚,景色凄凉,江云燕强撑着起来梳妆打扮。
额角的伤口被香灰糊的又黑又烂,就像屙在路边的驴粪蛋,江云燕只好放将额上的头发放下来,向右挽以斜斜遮住伤口,再涂上厚厚的底粉,又像驴粪蛋上下了霜。
江云燕浓妆厚抹,买通后门的小厮溜了出去。
来到周府,也不敢去大门,找了个侧门叫人传话,只说江大小姐要见周大公子。
侧门很快打开,江云燕脸色大喜,撩裙进。
忽然眼前移来一道阴影,抬头看,是周大夫人漠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