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张昊的呼噜声戛然而止,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掏出了手机举在面前,按下接听打开外放,半眯着眼睛等待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李辉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盯着接电话的张昊。
电话那头毛永兴略带倦意地说:“老大,鉴定中心的同事加班加点结果终于出来了,避孕套内残留的精液证实是来自李建国,而外面的皮肤黏膜组织就是昨天白天在医院手术室里的那位女患者。”
听到这儿,张昊精神起来,眼中掩饰不住的怒意似乎要顺着手机信号飞去撕裂李建国,“他现在人在哪儿?”
“放心吧,李建国从医院下班直到回家,我们一直都盯着,估摸着现在还在睡觉吧。”
“抓人!”张昊叫道。
“等等!”李辉夺过手机说道:“别贸然进去,我担心他狗急跳墙,你们让物业去敲门,门开了再实施抓捕,要活的!”
挂掉电话,两人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很难想象这样人面兽心的人这些年糟蹋了多少女孩儿,可想而知代雨蒙走上歧途时万念俱灰的心境。
在现代化文明的今天,虽然两性 交流开放很多,但在华夏传统观念中,女人的贞洁依旧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有的人巧偷豪取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扮演着悬壶救世的救世主,这样的人比起那些冷血杀人凶手更加可恨。
张昊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浪琴康卡斯,时间定格在五点半,擒纵机构在表壳里有规律地“哒哒”跳动,手攥得“咔咔”作响。此刻他的脑海里已把满清十大酷刑的流程在李建国的身上挨个演练了个遍,恨不得将其粉挫骨扬灰。
“叮——”
手机再次响起,张昊接通电话:“把他带到一号审讯室,老子要亲自审!”
“额,老大”电话那头的毛永兴言辞中带着一丝无奈:“李建国,他,死了……”
青山小区是宣山市的中高端楼盘,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一些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精英人士、商贾豪绅,医院学校一应俱全,安保力量健全。
讽刺的是在这样的小区竟然也会发生了命案,事实上这也是青山小区第一次发生重大案件,警戒线外围满了不明所以的群众,他们丝毫不在意死者是谁,他们只在意自己小区的房价会不会受到此次事件的影响,毕竟小区的名誉墙上也挂着各自的脸面。
等到张昊李辉他们来到现场时,李建国的遗体已经被担架抬上了车,老秦已经提着箱子从楼上下来。
看到两张挂着黑眼圈的脸在人群中钻进警戒线里,老秦走到两人面前站定,介绍了基本情况:“老大,从死者尸僵程度和余温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3小时,死者体表并无明显外伤,具体死因得带回局里进一步尸检才能判断。”
张昊无奈点头:“好,这两天辛苦你了老秦,王丽春那边也得抓点紧,等案子完了我请你吃饭。”
老秦拍了拍张昊肩膀提着箱子自顾自上车离去,他知道此刻张昊肩上的担子有多大,且不说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到结案的日期,就这每天一两个死者的速度,也够让张昊头疼的。
自然死亡的还好,怕就怕全是非自然死亡,还与之前案件有关联的,作为法医的他此刻也希望自己查不出什么。
李建国的住所在是一幢小高层的顶楼,配有电梯和地下车库,两人来到顶楼,客厅里毛永兴正在同技侦的同事搜查线索。
看到张昊过来,毛永兴顶着黑眼圈走了过来:“老大,李建国的遗体被老秦带走了。”
“嗯”张昊点头:“我刚遇到老秦了,除了死者,这儿有什么发现吗?”
毛永兴摇头:“暂时没发现特别可疑的线索,李建国多年前就离异了,女儿判给了前妻。现在他前妻陪女儿在国外上大学,今年毕业,已经与他们取得联系,这两天应该就会回国处理李建国的身后事。”
张昊环顾这个复式的客厅,客厅中央水晶大吊灯不知被什么东西撞击,玻璃挂饰被打得七零八落零星散落四周,其中夹杂着几片陶瓷花瓶的碎片,不出意外它就是罪魁祸首。
中央的玻璃茶几上蜘蛛网般的裂缝铺满表面,张牙舞爪地炫耀着它曾经光鲜亮丽的过往,可惜覆水难收,它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壁挂电视上几处凹陷就像被陨石撞击的月球表面满目疮痍,原本洁白的墙面也不甘寂寞,在红酒的泼洒下颇具后现代抽象主义画家的挥毫。
张昊指着四周,“这叫没什么可疑的发现?”
毛永兴回道:“楼下住户反映,这是今天凌晨两点,李建国自己弄的。楼下业主是一位独居中年妇人。当时她被楼上玻璃珠子落地的声音吵醒,接着又是砸东西的动静,忍无可忍下就上楼找李建国理论。谁知道李建国蛮不讲理,还当着那个女人的面把茶几给砸了,他说房子是他自己的,他爱怎么砸就怎么砸,就算把家给拆了也不关她的事,叫她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始终是一个女人,遇到蛮不讲理的李建国,她被吓得够呛,实在没办法就通知了物业。物业上门干预,李建国却闭门不出,后来见李建国也没什么动静,以为他怕了,事情就这样草草了结了,这些从物业处也得到证实。”
“砰!”
张昊一拳捶在墙上,片刻后长叹一口气,心中满是无奈与不甘。
要知道在华夏,在审查阶段,嫌疑人一旦死亡,案件只能做撤销处理,所以很多时候罪犯在被抓捕过程中,有儿有女的绝大部分宁愿选择鱼死网破也不愿束手就擒,因为一旦背上案底,子女未来的发展就会受到阻碍。
李建国一死,曾经的那些受害者只能自我疗愈,永远无法看到施害者受到法律的审判,不过这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效仿伍子胥鞭尸解恨吧。
“有发现!”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几人循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只见一个技侦警员的手中捏住一支塑料管子,管子上“胰岛素”三个字尤为扎眼。
“李建国有糖尿病吗?”李辉问。
毛永兴摇头:“具体不知道,得和医院核实,不过就算他有糖尿病,这能说明什么?”
技侦警员说:“这支胰岛素的塑料管上有两个人的指纹。”
说着他举起一个紫光灯在上面晃了晃,管子上隐约出现了几个淡淡的指纹,并且其中最大的两个指纹出现一些重叠。
毛永兴疑惑道:“你咋知道是两个人的?万一全是死者的呢?”
技侦警摇头道:“像这种独居的单身汉,家里很难找到其他人的指纹,即使他是个喜欢广交良友、宴请宾客的人,客人也不会轻易去触碰胰岛素那么私人的东西。况且你看,胰岛素是有一次性外包装的,生产过程中工人都是戴着指套作业,肯定不会是药厂的人留下的。从上面的指纹排布来看,可以确定的是,两个指纹都来自右手,同样的拇指上指纹明显不同,当然不可能是一个人的了。”
毛永兴笑道:“哟嚯,你们技侦都学会推理案情了,你小子可以啊!”
“说笑了,我只是猜想,上面的指纹具体是哪两人的要经过对比才知道,或许两个指纹都不是死者的也说不定,毕竟我们都是以证据来说话。”
张昊点头:“回去立即在指纹库里比对,一旦有线索立马通知我!”
李辉看着胰岛素管子被装进塑封袋,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疑惑与不安。
张昊发现李辉的异样,开口问道:“老辉,你咋了?”
李辉摇头:“不知道,就是觉得事情有些奇怪,糖尿病,死亡,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就是说不上来。”
张昊安慰道:“哎,别多愁善感了,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有线索就是好事啊。”
李辉点头:“对,有线索就是好事,即使不能为那些受害的女孩主持公道,至少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
张昊疑惑道:“确定一件事?确定啥?”
“王丽春和李建国都是糖尿病,两人的死都早我们一步,其中难道就没有什么联系?”
张昊大惊:“你是说他们的死都和陶怡文有关系?”
“还有赵林。”
“赵林?”张昊话锋一转问道:“毛子,赵林有没有找到?”
毛永兴摇头道:“没,昨天我就让几个兄弟去他住的地方蹲点,他一晚上都没回家,老大,要下通缉令吗?”
“通缉令?你有证据证明赵林是凶手吗?”
毛永兴抠了抠后脑勺摇头笑了笑。
张昊继续说:“这样,你发一份协查通报,让下级机关,街道派出所只要发现赵林行踪,立即监视并通知市局,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拘捕。”
通缉令和协查通报的区别在于通缉令的对象是应当逮捕的犯罪嫌疑人和服刑期间外逃的罪犯,而通报协查的对象是尚不明确的违法行为,不一定是犯罪,虽然实际上都是要拿人,但严格意义上是有区分的。
毛永兴掏出手机刚要给局里拨电话,身体突然一震,随后手机放到了耳边:“啥?在,好的。”
张昊一脸疑惑:“卧槽!是年纪产生了代沟,还是我耳朵里插了大葱?你小子让局里发协查通报的话术现在都那么简短了吗?”
毛永兴苦笑:“我手机之前行动调了静音,刚准备打电话局里孙淼就来电了,不是,老大这不是重点,又出事了!”
听到这话,张昊倒吸一口凉气:“又,死人了?”
“不完全是。”毛永兴想了想又补充道:“宣山大学的镜湖里发现了尸块,还有,郭局说你回去告诉他,他亲自来找你,听孙淼说,郭局好像挺生气的。”
“找我?我哪儿又招他惹他了,不管了,告诉老秦先别回局里了,直接去宣山大学吧,又来活儿了。”
张昊语气中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似乎已经一点也不在乎明天就到了约定时间,更不在意再多几个受害者自己是否会受到更大的施压,对他来说一个还是几个都是一样的,他和凶手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