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天色逐渐暗淡,二人来到城市残骸的南侧城墙附近。
堆积成微型山岭人类的尸体依附着城墙,被冰冻凝固的血水粘连在一起,形成血红色的巨大冰雕。清理战场的士兵,动用破拆工具将冰雕切成方块,继而装在工程车上运往城外。
二人在城门前等待许久,直到堵住门洞的尸体被城卫部队清理干净,陈闯这才驾驶装甲车离开城市残骸,穿越同样狼藉的难民聚集地,在三公里外的荒野中找到运送物资的队伍。
运输队伍的首领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见到陈闯和苏醒龙顿时发出洪亮的笑声:“哈哈哈,实在不好意思,在路上被BF集团耽误了一些时间,要不然还能早一点过来看热闹。陈闯老祖,可还记得老八?”
“怎么会忘记呢?嘿嘿,没想到你也加入了百里狂沙城。”老八,是三十年前陈闯和苏醒龙偶然救下来的农村孩子,跟着二人厮混过一段时间,后来被苏醒龙送去了百里狂沙城,现今也是有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
老八展开粗壮的臂膀,分别拥抱陈闯和苏醒龙:“要是没有两位恩人的帮助,老八不知道会死在哪个地方,只是这些年没能跟您再见面,一直非常遗憾,现在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三人经过短暂的寒暄,老八带着陈闯和苏醒龙来到车队中间,一辆经过改装的厢式货车近前:“所有的武器装备都在车上,物品清单在驾驶室的仪表台上,请两位验收。”
苏醒龙从驾驶室内取出物品清单,然后三人来到车尾部,打开后舱门粗略地核对物资。单兵装备、辅助装备挂在了厢壁上,弹药和重型武器,整齐地都摆放在货舱内。
十分钟后,苏醒龙跳出货舱,对老八满意地点点头:“没毛病,老八,辛苦你啦,回到百里狂沙城帮我好好感谢这些兄弟,所有消费都有我苏某人买单。”
“呵呵,你买不了单了。”老八发出贼兮兮的笑声,对陈闯和苏醒龙解释说:“城市残骸的这场平民混乱,导致乐土酒店被破坏了,高煜允把情况上报到了总部,你已经被列入通缉榜了,行政部的那些领导也要跟BF集团解除合作关系。”
“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被冤枉的!我要上诉!”苏醒龙闻言立刻愤愤不平的抗议。
大概是因为苏醒龙的演技过于浮夸,导致老八都懒得出言附和,而是有些不舍地看向陈闯:“老祖,我们要回去了,这次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我也只能祝您可以顺利解决掉那些烂摊子了。”
“也祝你返程顺利。”陈闯主动张开双臂抱住了这个魁梧的壮汉。一直以来,最让陈闯渴望和害怕的就是他人的情谊,可不论他做什么都无法阻止别人付出,倒不如坦然接受爱与被爱的事实。
拥抱许久二人分开,在车灯的照耀下,老八的眼中已经有泪光闪动,壮汉对着陈闯和苏醒龙深深地鞠躬行礼,而后快步登上一辆装甲车。
十多辆载具齐声鸣笛,随即调转方向朝着垅塬地区驶去。
目送灯光消失,陈闯情不自禁地叹息一声。苏醒龙点燃一支香烟,声音变得正经起来:“这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啊,真是有趣又复杂。”
“或许看清了这个问题,咱们也该哪里来回哪里去了,走吧,我来驾驶厢货。”陈闯转身进入厢式货车的驾驶室。
二人返回市管会已是晚上七点时分,苏醒龙前往市管会的餐饮部吃晚饭,陈闯则留在厢式货车内,预防BF集团的残余成员,摧毁己方的物资。
夜幕再度笼罩大地,皎洁的卫星挂在中天,与繁星交相辉映。
城市残骸经过这一次的暴力混乱,几乎达到了它的名字的状态。
面对浩大的清理发掘工作,数以万计的城市驻军出现了疲于应付的情况。市管会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动员城内没有被波及的平民们,协助共同清理战场。
随着时间的推移,士兵本就不多的体力再次被大量消耗,许多人在清理战场的途中,因劳累过度而陷入昏睡状态成为新的负担,导致工作进度也变得越加缓慢。
幸运的是现在的气温相对寒冷,若是在炎夏时节,那随处可见的尸体,早已散发出腐烂的恶臭气味,引来食腐动物的觊觎,大范围引发可怕的瘟疫病毒。
大批伤残士兵被送入临时组建的医务处,大批战俘被送进临时关押区。在城市各个区域每隔百米的距离,就可以看到一支十人小队,检查倒在残垣断壁尸体,先是分辨敌我身份、生命状态,之后再进行搭救或者补枪的工作。
市管会的工作人员不断出入指挥中心,将无数周密的方案传达给各个单位,尽最大可能争取时间,整理好凌乱的局势,为迎接陈闯七人进入伐灵圣地带来的间接影响做准备。
伐灵信徒被尹乔分成了两组,一组负责城内治安,另一组则在城外维持秩序。而助民联络站主要负责战时的辅助和保护平民的工作,此时选择隐藏了起来。
市长已经在办公桌前坐了一整天,全身的骨骼和肌肉酸麻无比,精神也疲惫到了极点,全凭他惊人的意志力在支撑。
浏览着下属统计的战损报告,市长的心中异常沉重,不论是暴力冲突还是政治冲突,最终都要用平民的生命来平息。他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而且这一次的阵痛可以换取长久的和平,唯一的遗憾是损失的财产和生命实在是多了一些。
确实啊,在意太多又无法解决问题,只会让自己陷入痛苦,何况接下来还要经过一段很长的危险过渡期。
时间不停歇地向前推进,大地摆脱了黑夜的统治,重新得到光明的照拂。
第二天清晨,厚重的阴云覆盖整个天空。
陈闯看到这样的变化,心中隐隐升起担忧,如果这个时候下起大雪,恐怕要等到初夏到来,山中的冰雪才会消融。气候变化,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选择根据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应对方案。
不过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厚重云层缓缓向南移动,空中剩下薄薄的一片,透露出恒星的光芒。
醒来的尹乔找到了陈闯,告知伐灵圣地内的情况:“圣山地区降了一场轻雪,气温达到了零下四十度,但不会对您的行动造成影响。另外刻毒组织和BF集团占领了一些村庄。”
“好,我会尽量保存村庄的建筑。”
尹乔点点头,道别陈闯后离开市管会,去检视各地区的平乱情况。
临近中午时分,苏醒龙六人走出休息的房间,来到市管会前停放载具的小型广场上。陈闯见状走出驾驶室,询问同伴们的恢复情况。
众人表示并没有受到太重的创伤,经过休息身体已经完全恢复,随后开始询问陈闯城市残骸的情况。
陈闯将六人离开之后,发生过的事情转述给同伴,开始谈起更重要的事情:“你们在这次的战争中表现得非常优秀,我很高兴,也很欣慰,毕竟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更加危险的战斗。”
“我们不怕!”艾薇儿幼圆的小脸上写满了坚定。
陈闯伸手轻抚艾薇儿的齐耳短发,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这一路上最辛苦的就是你,你们几个可要照顾好薇儿。”
“我们会的。”甘磷和图格立刻表态,艾薇儿则因为陈闯的夸奖,害羞得红了面颊。
随后幽灵和幻幻对艾薇儿调侃了几句,使得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等待众人笑闹结束,陈闯再次开口:“甘磷、图格,薇儿,赫尔特已经被尹乔带到了这里。放下过去,我们才能迎接更美好的未来,你们可以去见他一面。”
甘磷和艾薇儿因为天生可以控制异能,所以在特洛市养殖区受到的伤害最小,赫尔特在他们的记忆中没有留下多少痕迹,认为自己并不需要去见赫尔特。
图格听到陈闯的话,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僵,在之前与赫尔特替身对峙的过程中,自己仍是选择躲在了甘磷的身后,或许自己不去见赫尔特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同伴的注视下,图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憨厚木讷的脸庞泛起无奈的笑容:“我还是要去见赫尔特一面,我想感谢他,如果没有他,我也没办法遇到幻幻姐、老祖、幽灵教官和龙哥。”
“不论你怎样选择,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决定。要记住,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现在带你去见赫尔特。”陈闯拍拍图格的肩膀以示鼓励,而后带领对方走向关押赫尔特的房间。
来到造型普通,空间狭小的简易房屋外,图格透过小窗口看见了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前思考着什么,侧脸似乎比从前苍老了许多,气质也更加柔和了许多。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如果自己不能消除身上的所有弱点,那么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弱点就会成为自己的死亡邀请函。图格深吸一口气,抛开心中的一切顾虑,走到房屋门前,对两名伐灵信徒说出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得到伐灵信徒的应允,图格缓缓打开房门,迈步踏进了简易房屋。正在阅读陈旧刊物的赫尔特,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看到了因身体过于庞大,而不得不低着头走进房屋的图格。
“是图格啊,你来了,这么久没见,你的生活水平应该提升了很多吧?”赫尔特的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却让人觉得在那一瞬间苍老了很多。
站起消瘦的身体,迈步走到图格的面前,拉住图格的双手,引领对方坐在办公桌的另一侧。这一幕,与图格在养殖区见到赫尔特的画面极其相似,只是少了满桌,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美味食物。
赫尔特把图格扶到座椅上,自己也转身回到座椅上,用老友相逢的柔和目光打量着图格。图格见到赫尔特这般举动,不禁升起立刻起身逃离简易房屋的冲动。
“不要拘谨,这次我不会再欺骗你什么了。”赫尔特身为人际交往的专业人士,自然看得出图格对自己的戒备,主动开口示意图格放松。
图格闻言反而越加警惕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个看似和善的老人有多么阴险歹毒,心中开始有些后悔来见赫尔特。
“好吧。”赫尔特见状不再坚持,表情变得诚恳起来:“我已经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毕竟我做的事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确实比较残忍和歹毒的。但是我希望你能够谅解,因为我会这样做,是出于职责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