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沐雪身居玉嫣宫的一个月,后宫妃嫔皆想尽各种办法前来相交,好在陈玉嫣心中知晓沐雪从来最讨厌这种假客套,加之她丧夫心死,这种阿谀更会惹她心烦,于是身为贵妃的陈玉嫣便将那些各怀心思的莺莺燕燕全都挡在了玉嫣宫门外。然这后宫之中,始终还有一人是陈玉嫣挡不住的。
田熙玥解了禁足的第一件事便是摆驾玉嫣宫,不仅如此,她还带了田贤妃,沈德妃,于妃,甚至连孟贵人都在一行人中。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陈玉嫣得了通禀,自玉嫣宫殿前行大礼相迎,她知道田熙玥此来定是没安什么好心,可田熙玥毕竟身在后位,又岂是她一个贵妃可以阻止的?于是陈玉嫣在去殿前相迎时便已着下人自偏门离开,禀报师沐寒。
“还劳动贵妃亲自出门相迎,我们姐妹之间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这是臣妾的本分。”陈玉嫣有礼有节,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
“本宫今日是携众姐妹前来探望长公主的。”田熙玥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迈入玉嫣宫正殿,见殿内并无师沐雪身影,转头看向陈玉嫣,问道:“长公主呢?”
“回皇后娘娘,长公主在东偏殿陪允儿练字呢。”
“去请长公主过来一叙。”
“这……”陈玉嫣站在原地,并没有动身去请的意思。
田熙玥的脸上微微露出不悦,“怎么?本宫是请不动公主还是吩咐不了贵妃。”
“臣妾自是不敢,只是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长公主,臣妾也是……”陈玉嫣话未说完,一个结实的巴掌就火辣辣地落在她的脸上。
“放肆!本宫乃后宫之主,但凡后宫之事,有哪一件是本宫做不了主的?”
“臣妾知罪。”陈玉嫣眼眶泛红,眼泪在眼中打着转,却始终不肯落下。
“皇后娘娘好大的威风,不过想要见沐雪一面而已,何需在此耀武扬威,为难玉嫣嫂嫂。”师沐雪周身泛着寒气,眼角冷冷扫过众人,最终不屑的眼神自田熙玥身上逡巡两圈,便顾自将陈玉嫣扶到一旁。
田熙玥自师府时就没少受师沐雪冷眼,这个仇她怎能不报。田熙玥对一旁的田贤妃使了个眼色,田贤妃本是田熙玥堂妹,父亲也是二品大员,虽未受过师沐寒宠幸,却仗着田熙玥之势在宫中耀武扬威。
田贤妃得了堂姐命令,自然要好好表现,她上前一步,故作熟络地挽住师沐雪的手臂,“臣妾听闻长公主丧夫不久,心中定是难过极了,臣妾几次想来探望,却被贵妃娘娘拦在门外,哎,今日见长公主面色依旧不好,臣妾这心中呐,也着实是难受得紧。”
“把手拿开。”师沐雪厌恶的将手臂抽出,她知道,田熙玥今日带众人前来就是为了为难自己,她无非就想看自己悲痛欲绝罢了。
“臣妾听闻,当年长公主不惜叛出家族也要同公孙褚在一起,如此感天动地之情却没有落得个好下场,也不知是天妒有情人,还是现世报。”田贤妃越发嚣张的态度让随行的沈德妃、于妃还有孟贵人隐隐感到不安,她们今日来此可不是为难长公主的,只是田熙玥与师沐雪的旧怨她们并不知情,如今想退却也是不能了。
正此时,孟贵人瞥见殿门口出现一个身影,她灵机一动,忙上前对田贤妃说道:“姐姐这般说话,长公主心中该多难过,还请姐姐慎言。”
孟贵人走到师沐雪身边,微微施了一礼,“公主,臣妾数次来玉嫣宫,只为探望公主身体,臣妾不才,幼时曾跟随父亲学过些医术,虽然所学不过皮毛,但也想尽微薄之力,陛下最是疼爱公主,只有公主身体康健,陛下才能宽心,只是前些时日贵妃娘娘唯恐臣妾扰了公主休息,臣妾也便始终未得机会见公主一面,今日臣妾自殿外恰巧遇到皇后娘娘,便大着胆跟了进来,倘若还是扰了公主,当是臣妾之过。”
见孟贵人这般,被下了面子的田贤妃不禁怒从中来,可她还未发作,回首间便已见到一脸寒霜的师沐寒,吓得她急忙跪地,“臣妾见过陛下。”
师沐寒冷哼一声,走到陈玉嫣和师沐雪跟前,“朕还不知贤妃竟是这般贤德,怎么?朕的家事贤妃娘娘也想管上一管?朕看,你们田家的手是否伸的长了些?”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田贤妃话未说完,便被师沐寒粗鲁地打断,“堂堂贤妃还不如贵人懂事,朕看这贤妃之名你是担不起了,来人,传朕旨意。贤妃德不配位,褫降为贵人,孟贵人德才兼备,擢升为嫔。”
“臣妾谢陛下。”孟贵人没有想到仅仅一番言语,竟让自己得了意外之喜,她原本只想撇清和皇后一行人的关系,只要不被连累已是最好,没想到竟因此成了一宫主位。
“都退下吧,以后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到玉嫣宫打扰公主和贵妃。”
“是!”
尽管田熙玥心中不甘,可一个月前的教训已让她认清一个事实,尽管田家势大,可如今师沐寒为君,田家为臣,只要师沐寒一天还坐在那万人敬仰的龙椅之上,她便只能忍。田熙玥紧紧咬着牙,若非自己身为女儿身,若非田家这一辈没有儿孙之缘,这齐国君主之位又怎会落在师沐寒手中。
皇后一行人走后,师沐寒才注意到陈玉嫣脸上的指印。
“这是怎么回事?那贱人打你了?”师沐寒瞬间暴怒,陈玉嫣却轻轻拉了拉师沐寒衣袖,“臣妾无碍,稍后冰敷一下便无事了。”
“嫣儿,你不该这般隐忍。”
“她是皇后,臣妾只是贵妃,尊卑有别……”
“什么尊卑有别,她田熙玥才是……”师沐寒被气得险些口不择言,却被陈玉嫣及时制止。
陈玉嫣遣散宫人,殿内便只余师沐寒、陈玉嫣和师沐雪三人。
“阿寒,”陈玉嫣低叹一声,“师家旧事齐国知晓之人并不多,即便是知情之人也是三缄其口,连我父亲和兄长都从未向旁人透漏过我才是你曾经的嫡妻,你可知为何?”
师沐寒并未回答,可他心中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他只是师府少帅,贬妻为妾只不过是一桩谈资,可如今他身为一国君主,贬妻为妾之事便会成为世人诟病的理由,不仅如此,后宫之争也会直接影响前朝,如今齐国建立不久,内有田家虎视眈眈,外有陈国跃跃欲试,此番形势确实不容他行差踏错。
“阿寒,我和孩子们有你的爱护便就够了,为了你的天下,受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陈玉嫣越是懂事大度,师沐寒的心中便越是觉得亏欠,他轻轻揽住陈玉嫣,语气中有辛酸亦有坚定,“嫣儿,再等等我,我早晚会把属于你的一切都还给你。”
“傻瓜!”陈玉嫣笑颜如花地看向师沐寒。
眼前的一幕让师沐雪的心底涌起一阵苦涩,兄长和嫂嫂虽然面对着各种各样的困境,可他们毕竟还能朝夕相对,而自己呢?她的阿褚再也回不来了。思及此,师沐雪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她本能地想要扶住什么,身边却空无一物,最终在陈玉嫣的惊呼中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