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党?你一定认错了人,我独来独往惯了,一直低调行事,从未劫过什么囚徒,何来同党一说?哼!”
对方问话实在突兀,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滋事,刁难自己?
但心中起了猜测,可不愿与城隍庙或任何冥地公厅,多有掺合。
“是吗?那道友怎么会身怀两个魂傀儡?”
魂傀儡?
他居然也知道!
“你识得他们?”
很不对!
温润公子不应该能叫出魂傀儡的名字!
这个名称,连褐袍老头都没亲口道出过,只不过是被自己的强问读心术,暗地里窥探出来而已。
难道,自己先前推测的,老头被人追赶,是真的?
追赶目的,便在于黑木板?
而追赶人,正是此……“师爷”?
否则,凭老头才入冥十天,现在应该十一天了,不可能将如此机密外泄!
据自称,这些可是其本命法器呀……
“在下当然识得,而且我能寻到此地,正是为他们而来!”
当真为魂傀儡而来?
丁贵顿感事情有点不妙,也不无可能,是被老头算计了什么。
可疑团有点多,信息却太少,实在无从推测。
遂只好马上详细分辩道:
“你为他们而来?那抱歉了,这两个魂傀儡皆是我的仇家所化,我不可能交出。坦白说,我是从一个褐袍老头手中得来。据他称,正好碰上我的仇家受伤严重,才将其封印成如此模样。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寻到此地,从而追索回来。你若想寻那老头,只须朝北面追寻……不过,现在只怕也来不及了。”
“为何?”
“那老头昨天黄昏时分便离开,现已过去七八个时辰……只怪你来得太晚了。当然,对方似有伤在身,飞速倒是很慢……”
丁贵又主动配合道。
却也没有什么义气可讲,只想将自己的干系早早撇清。毕竟,自己早就怀疑褐袍老头有点鬼祟。七七借魂宿魄台这种东西,一看就非善物。而修炼驭气术能与此台有何关联呢?实在想不到。更想不到的是,尘世修炼,竟也能令其魂魄萎缩。这些疑点,除了说明其功法乃邪术,还能是什么?可驭气术像邪术吗?不像。所以,老头未必没有其他邪恶功法!
自己睡觉前,虽决定不追究老头的正邪,但也没表示不让别人追究。
何况,自己压根没有义务替其挡灾,并且,似有点可能,反为其利用——以两个魂傀儡吸引“追兵”的注意力……那自己据实以禀不成问题吧。
温润公子听罢,一时无话,似在思考话中漏洞,又似在决定如何行事。
眼睛不时瞥来,脸色早已凝重。
不过,丁贵也早已起身相对,戒意明显。
面对修炼之辈,绝不敢大意。
何况对方,才见识过自己的手段,却依然淡定,只怕本领高强,非自己能招惹!
印象中,沙海郡的那位城隍爷霍老头,能与四大阴帅平辈相交,其师爷自然不会弱了太多吧。
而同为师爷,面前这位,又岂会差了什么?
那自己……实在只能算……小蝼蚁一个。
但不解的是,殷一统在雁落坪,为何又能威服周边五郡二十一城呢?是指威服公厅以外的普通鬼物吗?那这样的威服又有何意义?只图个虚名吗?!若是威服所有鬼物,应该,极不可能!那自己,岂不要上天了?可自己真的啥本事没有,连魂力驭使尚且不会……
“晚不晚,在下自有定见。倒是道友如何证明,你所说属实?”
这时,温润公子似有了计较,郑重道。
“何须证明!难道你此行,目的何在,也不清楚吗?你看,我像褐袍老头吗?”
面对莫名嫌疑,丁贵自然不爽,难道相貌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但对方身份已猜得大差不差,主要也对自己的实力定位不清楚,不得不小心应付。
“哦,道友说得不错,在下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捉拿劫囚狂徒,二嘛,则是带回被劫之囚。现在发现道友身怀两个被劫之囚,自然得讨要回来。再说,难道道友长相不似那狂徒,就不能为其同党吗?”
这……
对方说得完全在理,倒是自己笨嘴拙舌,自陷不利之境。
怎么办?自己该怎么证明呢?
咦,不对!
两个小骷髅头怎么会是被劫之囚呢?
“你说他们是被劫之囚?有何凭据?”
总不能只听对方信口开河,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就算其说得对,能认出魂傀儡,也得有凭有据才行。
“当然!据两个拘魂小将回报,那狂徒前天便将两个鬼囚劫走。而劫走之法,居然是极其残忍的毁身截颅法。此法可有违天道,绝不为冥地所容。当场毁身之后,那两个鬼囚便被化成魂傀儡,封印于一块黑木板之内。此板,实为宿魄台,想来,道友也应该见识过了。而当时在台上,据说封位已被封满,实在罪恶滔天哪……至于魂傀儡模样,道友怀中所藏的两个骷髅头便是。不知这般解释,道友可还信服?那便请现在就归还吧。”
温润公子似见丁贵还算好说话,便晓之以理。
将魂傀儡及宿魄台,也都道了出来。
观其言行,也再难有其他可能,表明对方一定是公差,且必是“师爷”级别的人物!
不过,却不像是老头的那个“追赶人”,或许,又压根不存在追赶人吧。
而老头果然撒了谎,他哪是援手救助钱郭两鬼,分明是赤裸裸地强行封印。
四十九个封位已满,他这么做,又图什么?
令人不安的是,又听见了什么毁身截颅法——
莫不是将两鬼魂躯毁掉,然后只封印了头颅?甚至,只是裸鬼的样子?!
“可是……”
丁贵自知理亏,又颇有不安,一时不知如何接口了。
两鬼是鬼囚不假,可也是自己的仇家。
该死,他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被两个鬼将锁拿,又辗转被老头封印……
唉,若只被封印了裸鬼之身,那自己被抢的秘法及黄引等物呢?须知,留他们至今,没有一早毁掉魂傀儡,便是想要取回被抢失物后,再来报仇。现在都不敢多想了,只能先见证他们解封后的模样,才能进行下一步判断吧。
“可是什么?还望道友高抬贵手,莫令在下为难。”
温润公子似见言语劝说起效,稍催道。
善意倒是满满,颇给面子。
“可是,他们纵为鬼囚,却也是我的大仇人。何况,我曾发过誓,必灭其魂魄,岂能自违誓言?所以,请恕我无法照办。你若执意讨要,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一狠心,丁贵陡然起了比斗心思。
说罢,又抬手作势,欲要出击。
此举先声夺人,也是想看看,对方有无决心取回鬼囚。
依稀听闻过,鬼囚之于鬼将,其实可有可无,特别是尚未登记之囚,并不紧要。
而钱郭两鬼只是被拘魂鬼将所拿,那必然没来得及登记造册,更显无足轻重了。
这也可以从——多花元宝,便能赎身——的经历看得出来,鬼将捉拿鬼囚,并无必要职责,甚至,有些只不过以敲诈元宝为主要目的。
再如,先前在连平岗附近遇的那位白面老头,便对自己网开一面。
可见,自鬼将至稍高级的人鬼公差,俱皆不是十分在乎普通鬼囚的去向。
“哦,何必要见真章呢?既闻道友有誓言在先,在下岂会不识好歹?只不过,在下十分好奇,道友将如何处置大仇人呢?”
果然,温润公子听罢,立即变得善解人意。
似乎,也太好骗了……当然,自己并没欺骗。
只是,他却生出好奇,什么意思?
“这有何好奇,我必会灭其魂魄……”
不好!
原来其好奇,在于此!
的确头疼!
丁贵这才意识到,刚刚过于在意留下两鬼,却未曾想到——冥地杀灭魂魄极难,只能硬着头皮道:
“我之手段,与‘毁身法‘相当,只不过,要更深入一步——待其解封,我自会破开其脑洞,敞开两瓣,再一破到底。只要任其魂魄自溢,便能毁之。”
此种方法便是自己理解的,比较温和的消魂散魂之法,但能不能杀灭完全,也不敢十分肯定……现在么,在人前说道一下,却也不怕。
“哦,就这样啊,嘿嘿……可惜啊,可惜,唉……”
温润公子听罢,似故作高深,只轻叹道。
其实丁贵说完,便有点担心了。
因为自己还不知道截颅之法,是不是会保留脑袋呢……不过对方没指出来,便说明这种理解没错——是鬼泡连同头颅一起封印的。
“有何可惜之处?”
“嘿嘿,我不过是叹息道友自寻死路,却尚不自知而已!看来道友法力虽过得去,却修道日短,见识尚浅。也难怪,你身上依稀还有一丝极清淡的生魂气息呢。”
生魂气息?
四十九天魂期过后,就当消隐的。
怎么对方又这么说,好像记得一个月前,韩琦在脑洞中也说过类似之语?
其原话好像是——“你怕什么,有五灵侵心术,能助你法力倍增五倍,岂能惧他一个生魂气息都未散尽的修道者!”
这到底何意……
罢了,反正,一定含有小瞧的意思!哼!
自谦是一回事,但被人当面如此小瞧,实在不忿。
“何不道个明白,再来讥笑?
“好!那在下便直言了。道友之法固然能毁其魂魄,但道友不应当不知道,哪怕曝于皓光之中,裸鬼消散,耗时日久,仍非数月之功不可。且最后,其魂魄虽被损毁严重,却必不能灭绝,定余残魂,得以死中偷生。这便表示道友灭其魂魄之誓言,不能兑现彻底。若道友誓言不能兑现,只怕所誓因果,也会很快应于己身……而且,哪怕道友真灭杀了两鬼魂魄,就对雷罚无惧了吗?雷罚无情,概莫能外!所以,无论灭与不灭,道友之誓都难逃恶果,岂不正是自寻死路?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