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藻德坐轿子返回魏府。
这座宅子是魏藻德当上文渊阁大学士时候崇祯皇帝赏赐的,本是前前首辅张四知的宅子。
张四知,字贻白,号岩叟,山东兖州府沂州费县(今山东省临沂市费县)人。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简讨。
崇祯时官至礼部右侍郎。崇祯十一年(公元1638年)廷推阁臣,位列其中,给事中李淳力陈其贪污状,四知力辩,薛国观亦力援之,次年五月遂入阁。
张四知在位四年,碌碌无为,劾之,帝不应。
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年)六月致仕。
宅子前后五进,极为宽敞。
夫人云氏迎接,魏藻德换了常服在正堂座下,丫鬟奉上茶水,喝茶间,管家禀报“老爷,魏德胜求见”
“请他书房说话”
管家领魏德胜进了书房,魏德胜是魏藻德本家兄弟,二十多岁,也是读书人,通州县学生员,无奈未曾中举,身上并无功名。
魏藻德知道这个本家兄弟聪明是有的,为人也比较四海,交游广阔,喜爱枪棒,据说还曾因赌博被本家叔叔骂过。过年来拜年,然后住到旅店至今,曾央求过自己给个关照寻找挣钱的营生。
衣锦则还乡,发达了照顾乡党,此乃应有之义,做了官,必须有心腹之人办事,自家兄弟,总比花钱请幕僚来的踏实。
魏德胜以兄弟礼拜见魏藻德,落座,管家奉上茶水。
魏德胜笑嘻嘻:
“哥哥官拜文渊阁大学士,就是内阁首辅,给咱魏氏光宗耀祖,身价百倍,日后定当财源滚滚,百官送礼巴结不迭。”
魏藻德:
“当此危机时刻,朝廷朝不保夕,缺银缺饷,任我为首辅,不过是筹措饷银,苟延残喘,勉强吊命而已。”
魏德胜:
“哥哥,谁家里都会有个青黄不接的时候,朝廷也难免会缺银子,今年没银子,明年没银子,难道会一直没银子?就算朝廷没银子,可民间富户不缺银两,哥哥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手中有权便不愁金银,可曾把防疫的事揽到手中?”
“你来拜年,曾与我说过谋划,今日陛下为防疫着急,为兄主动为陛下分忧,总揽防疫大局。陛下有旨,钦命哥哥办理,只是拨银太少,才三万两银子”
“大善,大善,只要哥哥把这事揽下,就是一项富贵,请让愚弟仔细分说。
当下瘟疫横行,咱们一边雇人强行摊派富户出银子,富户大多本有出银意愿,不愿意的,若是无权无势不出银子就是为富不仁,不管穷人死活,咱打他骂他让他出银子,咱打了他骂了他,民不同情,官不受理。
有权有势的,多少随意,便是一分不给,绝不啰嗦。雇人收银按收银多少给予提成。收来银子支付治病费,抬尸费,埋葬费,祭奠费,假借防疫名义,不许丧家自行埋葬,只准政府专营。谁家生了病死了人,即便再穷,也舍得花钱,就算只按正常花费收取,他还要感谢有人相助。一边只出点粗粮,熬粥雇人干活,胡乱买点药,九假一真,只要吃不死人即可。
朝廷虽缺银子,为了脸面和江山性命多少也得出点,不与他争多论少。只要个经营许可名分。
哥哥拿来三万两银子,咱只要把这三万两走应天府掩人耳目滚一圈,然后一分不少的送到哥哥手中。然后不断经营,几十万两银子,唾手可得。
哥哥清廉多年,轮到我们掌权,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发家致富,只在今朝。不需你动一手指,只需你控制方向在朝维护即可。
况且,朝中人心惶惶,谁也没心思干点正事。瘟疫危险,避之唯恐不及。
小吏有职责在身,推脱不掉,饥民穷人众多,有饭食就可雇佣,何愁无人。
若是哥哥在朝中,安排衙门和士林搞个善人榜,按出银多少排名,如此对朝廷,富户,百姓都有个交代。
至于真正死多少人,天灾之下,本来就没个准数。
哥哥借机会赚个好名声,岂不善哉。
利润巨大如天,半点风险没有。要赚钱,须得如此如此。”
魏藻德言善。
第二日,魏藻德果然以首辅之身驾临顺天府,宣旨,并慰劳顺天府官吏,安排诸般防疫事务。
私底下,把魏德胜介绍给了顺天府尹范天胜,“此乃义民魏德胜,忧心瘟疫横行,愿意助府尹一臂之力”
范天胜意会。
于是,魏德胜打着顺天府的名义招募一帮地痞闲汉沿街征银防疫,买卖防疫药物,又从流民穷人中招募人手捉老鼠,清积水,除便溺,挖坑埋尸,居然有模有样。
大小商户、店铺、摆摊的,因为防疫与自己利益密切相关,倒也配合,出起银子并不心疼。有心疼银子的,闲汉便堵门辱骂,烦不胜烦,只得破财消灾,出银了事。
鼠疫肆虐京城,民间还是有人真的着急的,吴有性,字又可,苏州吴县人,本是秀才出身,但自幼学医,感百姓疫病之苦,遂弃文从医。吴有性不拘泥于古书成方,善于在实践中搜集资料,推究病源,他撰写的《温疫论》(传统中医中的“温”相当于后来常说的“瘟”)开创了中国传染病学研究的先河,时至今日仍有参考价值。但是他的身份既不是太医,也不是官医,而是一名民间游医,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赤脚医生”。
吴有性年已63岁,在北京开医馆,鼠疫肆虐京城,他不顾年迈,奔走行医。
魏德胜们卖的药只能减轻病人的症状,得病的人仍然死去,吴有性从药渣分析出药不对症,而是内含无用成分,根本就是为了挣钱拿假药坑害病人。
吴有性愤怒的质问魏德胜为何这么做,却遭到了魏德胜的毒打。
百姓不明就里,以为药既然是顺天府卖的,怎么敢造假,纷纷掏钱购买。
一时间,钱财滚滚而来,魏德胜眉开眼笑,果真如前所说,夜里派人把三万两银子送到了魏藻德府邸。
魏藻德欣然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