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瑶将手抬到胸前,圣花旋即落于她捻起的兰指上,“有我在这里,你伤害不了任何人。”
“果然是神族,但你似乎高看了自己的傲慢……”
阿隆斯傲然笑着,“神鼎盛的时候,傲然立于云端之上,那时候的人们只配瞻仰神的足底,似乎只要神微微低下头颅,就能为人世降下祥瑞,而就是这样的存在,千年前却覆灭了……”
晴瑶眉头紧皱了一下,却是一语不发。
阿隆斯没有在意,“千年的时光,神早已成为过去,但国师告诉本王,你是神龙族,而你的魂息是水,嗯——,海中的神龙,那你有没有见过,沉入海底的那些,神的尸骨?”
“你既然是神,那你一定清楚,让神陨落的原因是什么吧。”
他说着,残指指向了世界,与晴瑶不同的是,他本就没有双瞳,自然眼中无暗可驱,但他的脸,已经准确无误地朝向了阿隆斯,“王,您的狩猎游戏还没有结束吗?”
阿隆斯侧眸看他,“你希望这场游戏结束吗?”
世界俯下身躯,“如果王已经尽兴,这是当然。”
阿隆斯笑了笑,又看向晴瑶,“不不不,本王狩猎人间的乐趣永远不会结束,但现在有了一件比那些还要有乐趣的狩猎游戏,国师,你是否能够满足本王?”
世界猜出了他的心思,挺直身躯,缓缓看向晴瑶,“王请说。”
“本王要你……”
阿隆斯转身,四字四步,落座于王权上,“狩猎神明!”
他的话语像是要扼住晴瑶的喉咙,但即便是世界手中灰烬漂浮,可她的神情却很淡然。
只见她向前走出一步,而后抬手朝后一挥,一道水幕将四人护住。
阿隆斯眉头一挑,“放心,本王没你想的那样卑劣。”
她不答话,看了世界一眼,转而将目光放到阿隆斯身上,“我并不是在神鼎盛的时期降生于这个世间,所以曾经的神都是什么模样,我并不清楚……”
圣花散出莹白的光,那一丝一缕伴随着星尘的光,是这黑暗世界中最明亮的存在。
“神的确于千年前覆灭,但父亲和我说过,神只是这个世界历史上的一笔痕迹,即便神拥有无上的权能,却也依旧改变不了这个世界运行的天则,众神陨落的结局,或许是必然……”
光芒像是茧丝附着于她身躯,“我来人世的时间并不长,不算认懂人情世故,但一个人为了心中想要守护的事情能付出多大的努力,所经所历,我亲眼目睹……”
“人,可以为了自身的欲望残害他人,但也有人愿意为了守护一方天地的一草一木,踏进尘世苦海……”
“但何为守护?”
“人类高于山川草木,所以人类庇护世间万物,因为若是山川崩塌,草木尽枯,人便再无立足之地。”
光芒鼎盛之际,一道蓝光悄然于她心口浮现,“拥有能够超越伤害的力量,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而为了获取这样的力量所要经历的苦难,又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
“但过去的神于云端之上,不受山川草木束缚,所以神无心大地,神曾庇佑人类,但神庇佑的并不只限于人类,而是世间所有的一切……”
“我为神,我说过,只要有我在,你伤害不了任何人,而你是人,无论是王,还是街上的乞丐,在我眼中,你们并没有任何的区别,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差距!”
飞流而出的光丝结出薄纱,她一身光华从澎湃,化为薄光,一身白色纱衣无风自起,恍若置于水中绵软而舞动于空中,飞光当中飘动的花瓣不知是随光舞动,还是纱衣上的烙纹,唯有胸前一片纱衣嵌入的层层碧色鳞片,有些死气沉沉。
“既然你这样在意神族的陨落,那你要不要,见一见真正的神呢?”
随她睁眼,眉间的花纹散出盈盈波光,一双眼瞳从金入蓝,最后交相辉映,仿若星河置入眼中。
星尘落在脸上的皮肤,留下刺痛,阿隆斯捂着那处大喝,“国师,你还在等什么!”
世界却是迟疑了,“不,不对,这是!”
晴瑶捻指而动,一株圣花虚影飞旋而起,她伸直手臂,推着那虚影飘然而起,而后俯视阿隆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化出那道水屏也不是担心你会伤害他们……”
她不再言语,抬头看向在指尖上飘动的圣花虚影,手腕一动,虚影旋即破碎。
阿隆斯不知何意,隐约却听到有水声响动,可等到清晰,他却看见在罗一四人身后奔腾而来的水浪。
那汇聚着蓝色光芒的水浪,每有一次碰撞便会浮现金色光纹,便是这样交织着,漫过罗一等人,在晴瑶身下流过,直向世界与阿隆斯席卷而去。
此刻,哪怕是一座高山,也会被这神力所成的海浪冲塌,何提他二人如何抵抗,而其中的圣花之力更是叫阿隆斯撕心裂肺。
而这其中,却并不止于此。
潮水褪下,只余下斑斑水迹,水纹流动,仍可见金色波光,悬在半空的晴瑶忽然面色一紧,周身羽衣尽碎,化回平常样貌,随她坠落向上飘荡,逐渐结回圣花原貌。
“晴瑶!”
熟悉的呼唤传入耳中,她低头一瞧,那熟悉的人一跃而起,直接将她抓住,自己便倚在他的胸膛,听着铃声的微响与他心跳的节奏,淡然一笑之后便闭上了双眼。
落到地面,罗一见她闭上双眼,自是焦急万分,生怕她有事,连鼻息也不敢碰,却在这时,一道白金色的光芒在上空亮起,他抬头一瞧,竟是从那悬浮于半空的圣花中生出了一个人影。
那只是一道虚影,已经看不出是何样貌,但观其形,像是个和尚。
与此同时,其他人眼中的黑暗尽数破灭,而迪亚波罗才刚回神,周身泛起金光,飘向上空,凝结成一团白色光团,却并没有人影浮现。
“老友,许久不见了。”
迪亚波罗听得清楚,那是光明创世之子的声音。
那和尚听到声音,微微睁开了双眼,虽然只是金色丝线勾勒而出的虚影,可那双瞳透出的静谧,只是看了一眼,便好似心中杂尘尽数化为乌有。
但他也不过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白色光团发出一声笑,“就算只是一缕意识,也还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啊。”
和尚闭上了双眼,不言不语。
那世界带着残破的身躯,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我就说她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力量,原来是你们两个,一个被我的诅咒困在光中永远不能脱身,一个为了阻挡我的灾厄而魂散天地,明明到了这种程度,还想要对抗我?”
黑泥从他残破的身躯不断流淌,而不过顷刻,便又恢复如初,他低沉冷笑,“不过你们出现又能改变什么呢?得到所有光明的你,透彻天地的你,就算是鼎盛时期你们也完全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就靠这微末的残破意识,你们又能做什么?”
世界沉沉说罢,抬起双手,汇聚灰屑,死亡的气息压迫着罗一等人的心神,修斯与修柯达斯同时起势,迪亚波罗举起狮魂,却并无光芒浮现。
此刻,那和尚双手合十,缓缓开口,“三千世界,渡苦净恶!”
他声如洪钟,念到最后一字,圣花荡出的光华将世界结出的灰烬尽数破灭。
一招退败,和尚一手离掌,向前推去,圣花再度荡出光华,世界抬手,散作烟尘,避开光华,转瞬便到阿隆斯身旁。
修斯惊声,“不好,他要打开恶的容器,快阻止他!”
话音刚落,一柱光芒从空而降,笼罩在世界身上,将他身体定格。
于此同时,修斯掌中的黑气与修柯达斯的箭矢一同发出,直击世界身躯,当即跪倒在地。
迪亚波罗举起剑锋踏步而去,临近世界的那刻,剑锋再度凝聚光芒,一剑而过,直接将他头颅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