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嫣牵着师沐雪进入玉嫣宫时,一个五岁大小的男孩正在院中由宫人们陪着玩耍,那小男孩一见陈玉嫣,马上欢快地跑了过来,糯糯地唤了声“母妃”。
“辰儿,快见过姑母。”陈玉嫣慈爱地摸摸师亦辰额头,见他玩得满头大汗,忙取出绢帕为其轻轻拭去汗水。
“辰儿见过姑母。”师亦辰虽年幼,礼数却十分周全,初次与长辈见面需行跪拜之礼,尽管师亦辰身为师沐寒最宠爱的皇子,尽管年幼的师亦辰似乎从未见过这位姑母,但他还是乖乖地跪地,郑重地叩了一首。
“快起来,辰儿都长这么大了?”师沐雪的心仿佛在看到师亦辰的一瞬间柔软下来,她与公孙褚于江湖相识,当初父亲极力反对二人相恋,为此师沐雪不惜与父亲反目,同爱人远走天涯。
师沐雪离开师家时,师亦辰不过是个不满周岁的小家伙,那软糯的模样到现在师沐雪都还记得。师沐雪不知是自己有孕之故,还是出于对侄儿的疼爱,总之,就在这一刻,她自心底生出了活下去的勇气,原来在孩子们的身上是真的可以看到希望的。
“母妃,辰儿饿了。”师亦辰仰着小脸看向陈玉嫣。
“辰儿想吃什么?”
“嗯……花生酪。”
“好。”陈玉嫣笑着将师亦辰拉入内殿,着人取了干爽的衣裳为其换上。不多久,小厨房便将三碗花生酪也一并送进了内殿。
“来,快尝尝,本宫殿中的厨娘最是擅长这花生酪,我还记得妹妹在师府时也最爱这一口,快看看,比起师府厨娘的手艺如何?”陈玉嫣将其中一碗推到师沐雪面前。可师沐雪却摇摇头,将那碗奶白色的花生酪推开了。
“我早已不吃花生酪了。”师沐雪的眼底划过一丝落寞,“阿褚他食不得花生,便是不小心触碰到粘有花生的碗碟都会全身奇痒难耐,久而久之,我便也不再吃这花生酪了。”
“这样啊。”陈玉嫣实在想不到一碗花生酪竟会引得师沐雪忆起伤心往事,气氛一度十分尴尬,就在二人相对无言之时,师亦允自殿外进入。
八岁的师亦允已然有了几分师沐寒的风姿,他不疾不徐地进入内殿,向陈玉嫣施了一礼,“母妃安好。”
“允儿,快瞧瞧,你可还认得眼前之人。”陈玉嫣故意卖了个关子,师沐雪离家前,师亦允和姑母最是要好,就连夜里睡觉都一定要挤在姑母的床上,师沐雪离家后,四岁的师亦允整整哭了三天,直到哭得筋疲力尽,大病一场,方才罢休。
师亦允有些不好意思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脸色略显苍白的女子,那双似笑非笑的杏目竟有一种无比熟悉之感,零零碎碎的记忆渐渐涌入师亦允脑海,他忽然鼻子一酸,带着哭腔地喊了声“姑姑?”
“允儿,快来让姑姑看看,我的小允儿都长成男子汉了。”
师沐雪张开双臂,可师亦允却忽然转身跑出殿外,坐在石阶上不住抽泣。
陈玉嫣和师沐雪面面相觑,二人忙追出殿外。“允儿?”师沐雪轻轻拍了拍师亦允后背,却惹得师亦允更加用力的哽咽。
“允儿,你怎么了?”师沐雪的手僵在半空,不知是该落下还是该收回。
“父皇说了,男子汉不能掉眼泪。”师亦允抽抽搭搭地含糊了一句,惹得师沐雪和陈玉嫣哭笑不得。
“没关系,姑姑不告诉你父皇。”师沐雪半蹲在师亦允身前,双手轻轻捧起那张满是泪水的小脸,可师亦允却好像更加委屈了,“姑姑不要允儿了吗?”这一声质问让师沐雪的眼泪瞬间决堤,她虽疼爱允儿,却从未想过原来自己的离开竟会给这孩子带来如此大的伤害,哪怕已过了整整四年,师亦允的心中仍放不下“姑姑不要自己”的心结。
师沐雪将师亦允轻轻抱在怀里,“姑姑怎么会不要允儿,姑姑只是……”
“我知道,”师亦允倔强地从师沐雪怀中挣脱,小脸扭到一边,顾自说道:“姑姑是和姑父私奔了,姑父比允儿还好吗?”
孩童的无心之言让师沐雪的心宛如刀割,陈玉嫣见状刚要阻止,却被师沐雪用眼神阻止了,她深吸一口气,坐在赌气地师亦允身边,“允儿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姑姑以后再也不走了,允儿来保护姑姑好不好?”
师亦允闻言双眼立时闪出光亮,他不住地点着头,早已没了皇长子该有的沉稳,“允儿一定会保护好姑姑。”
“还有小弟弟。”师沐雪拉着师亦允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小弟弟?姑姑要生小弟弟了?”
师沐雪笑着点点头,哪知师亦允却忽然起身,转身便进了殿内,片刻后,嘴角还粘着花生酪的师亦辰便被拉了出来。
“阿辰,以后你就是哥哥了,要谦让弟弟,知道吗?”师亦允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让师沐雪终于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师亦辰看看哥哥,又看看姑母,虽然搞不清状况,却也只能一头雾水地点头答应。
有了亦允和亦辰的陪伴,师沐雪倒并不觉得宫内的生活有多难熬,而雪苑的修葺也从计划中的简单修缮变成了大动土木,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长公主入住玉嫣宫的消息早已在后宫内传开,师沐寒虽建立齐国不久,可田熙玥为分陈玉嫣宠爱,特以皇后之名为师沐寒广纳后宫,齐国建立次年,后宫之内便已有十余位妃嫔,这些妃嫔无论是样貌还是才艺皆是绝佳,可除去沈德妃和孟贵人,其余妃嫔却均未承宠。
沈德妃兄长沈阔曾是什刹国大将,在师沐寒进攻什刹时,沈阔主动开门投诚,使得师沐寒免于损兵折将,因而在齐国建立时,沈阔便被封为一品军侯,而沈德妃的承宠自然也与前朝脱不了关系。
至于孟贵人,她本是玉坤宫的粗使丫头,却不知为何一朝被师沐寒宠幸,一夜间便从下等宫人摇身一变成了一宫之主。不过师沐寒对孟贵人也就只有一夜情爱,自那后更是对其不管不问,因而这孟贵人虽曾承宠,实则却并不比那些从未见过圣面的妃嫔有脸面。加之皇后田熙玥的刻意为难,这位一朝腾达的孟贵人反而要比旁人过得更加战战兢兢。
后宫妃嫔想见师沐寒一面都极不容易,何况承宠,可这些女人又怎么甘心把大好的年华都消耗在无望的等待中?于是,师沐雪的出现便成了众人争相算计的导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