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萧辉睡得正香,忽然被人踢醒,睁眼一瞧,监牢里不知何时站了三个人。借着外面昏暗的灯光,只见这三人皆着玄黑色衫服,腰上挂了一面刻有兽头的镏金腰牌。另有几个狱卒站在铁栅门外。
萧辉揉了揉眼睛,不知这三人来干什么名堂,着恼道:“是谁踢的我?”
其中一个唇上留着短髭的男子道:“是我。你待怎地?”
“小爷都是快被砍脑袋的人了,你也敢踢我?”萧辉一跃而起,一脚踢向那男子腰眼。这一脚学的是易乌曾踢他的弹腿功夫,当时被踢得颇痛,因此记忆颇深,只是形似神非,差的远了。他不知对手是谁,但别人无端踢他,总要先踢回再说。
那男子背着双手没有提防,见萧辉竟敢忤逆,咦了一声,左腿抬起一架,跟着一踹,正中萧辉小腹。萧辉向后一倒,但左手在地上一撑,倒翻跟头又再挺立,顺手抓起一把烂草,往对方脸上掷去。他知道碰上了硬茬子,这回便使上了诈。
那男子侧脸让开烂草,萧辉趁这空当,钻进那男子怀里,右手抓其衣襟,左手扣其腰带,腰臂发力,学的是向荣曾摔他的跤法。
“好小子,你摔一个试试?”那男子沉腰坐马,笑着说道。
萧辉只觉对方双腿如生根,一摔没有摔动,正要击其裆部,那男子嘿的一声,抓着萧辉背脊,一把提将起来,掼在地下。
地下烂草甚多,萧辉摔了并不觉太痛,一个打挺跃起,又欲冲上再打。一个狱卒焦急劝止:“傻瓜,这人是来捞你出去的,还不赶紧住手!”
萧辉这段时间和这名狱卒混地挺熟,闻言便迟疑了一下。另外两个黑衫人上前拦住,把弯刀拔出一半。
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扔向萧辉,“看清楚这是什么,要想活命,在底下画下血押。”
萧辉一怔,拿起薄纸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字,但他识字不多,勉强认出几个,应该是什么契约之类的文书,和画押认罪的供状完全不同。
“你们是什么人?”
那男子哼的一声:“到现在才知问我们的来历,你这小子可真浑。不过胆子够大,身手也还马虎,正合我们先机台所用。”
“先机台是什么玩意?”萧辉又问。
“那是能救你命的地方,别多问了,不想死就乖乖签了字。”
“这是我赵伯父的主意吗?”萧辉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的捞他,料想是赵兴出力的结果。
“不错,赵老头子为了你,可费了不少力气。”
萧辉点点头,咬破手指,用鲜血在契约文书上签了自己的大名。既然是赵兴的主意,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况且将死之人,只要有任何转机,都好过坐着等死。
一个黑衫人将契约文书收好,拿出铐子,将萧辉双手铐上。牢门本就是开着的,三人押着萧辉走出,狱卒似乎都已得到咐吩,没有阻拦,任由四人出了大牢。
门外停了一辆极宽大的双辕马车。赵兴父子二人,正等候在马车之旁。
“伯父!赵大哥!”萧辉刚要上前,就被两个黑衫人按住。那短髭男子挥挥手,黑衫人便将萧辉放开,让他过去叙话。
“贤侄,我父子俩来,是为你送行的。老夫只能帮到你这儿,以后是死是活,就要看你自己的了,你好好保重。”赵兴执了萧辉的手,感慨叹道。
萧辉向下一拜,磕头道:“伯父救命大恩,小子终身铭记!”跟着问道:“那先机台是个什么地方?为何去了哪里,我就不用死了?”
赵兴似有所顾忌,踌躇不言。那短髭男子却开口了:“先机台隶属镇抚司,专管打探敌情、行刺敌要、查察奸佞之事,因为经常要涉身险地,所以大多从死囚犯中挑选,还得是身手矫健、体格精壮之人。一旦被征用,就可逃脱刑法制裁,将来说不定还能凭着立功博得一点官身,但一入先机台,终身便是先机卫,再也不能离开。这最后一条,可要好好记住了。”
赵兴为萧辉介绍:“这位是先机台内堂押解使韩追韩爷,专门负责物色人选、押解之事,若非韩爷,你小命早就不保,快快拜谢了。”
萧辉又给韩追磕头,韩追道:“这倒不必,还是多多谢你的伯父吧,赵老爷子为了救你,不惜赔上了身家,几十万两的银子塞到了镇抚司督公的腰包里,韩某也是看在了银子份上,不然我可没这功夫。”萧辉听他这么一说,便不愿磕头了,心想这姓韩的有一说一,倒还算坦诚。
赵兴把萧辉扶了起来,又语重心长地嘱咐:“到了那先机台上,务必安下心来,好生多学本事。那晏瑜逃回故国,很可能会向本国兴兵,到时自有你一番作为,说不定你父母亲人的大仇,就有机会报了,懂吗?”
萧辉用力点头:“是,辉儿一定不负伯父厚望。”
赵长风又和萧辉话别了几句。父子俩瞧着萧辉上了马车,目送马车远去。
这马车内的车厢与一般不同,里面居然被铁板一分为二,后面厢壁皆为钢铁所铸,只开了几个小孔透气,早就有八九个穿了死囚衣裳的男子呆在这里,大多面目凶悍,手上戴了铐子。透过隔板的栅栏,看见前面车厢却是木制,有软榻和垫子,甚至还有酒食。
韩追从车外侧门钻进了前面车厢,懒洋洋在软榻上一靠,向后厢斜睨一眼,冷冷道:“一路上都他妈老实着些,谁要是敢有半点不规矩,就地处死。还有,大爷我喜欢清静,都别给我废话。”说完拔出插在腰间的大烟枪,点燃烟丝,眼睛一闭,噗噗噗地抽起了烟。
萧辉本想和三个死囚说话,听了最后一句,只得闭上了嘴。
马车随即缓缓驶去。两个黑衫人驾车,另有两个黑衫人骑马跟随。
一路上尽取官道而行,遇有城关哨卡,韩追便出示一下腰牌,得以畅行无碍。萧辉心想:“那先机台看来威风的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