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潼先生，请为我们详述一下当时的情景。”
“好。”
森潼点头，随后将他们从遇到薇尔娜，直至薇尔娜在精神世界里遭遇神秘黑影，最后被瓦解精神而死的全过程一字不落地讲述出来。
而这件事最需要推敲的两点便是薇尔娜如何获得超能力，以及能强行闯进被森潼掌握的精神世界并杀死薇尔娜的神秘黑影究竟是谁。
话虽如此，森潼描述的来龙去脉中并不具备可供他们推敲或分析的线索。
“——是靈的人吧。”
正值各自沉默思考的时候，华烈率先打破安静。
他这一说，很多人便都纷纷醍醐灌顶。
“华烈审判官说得没错啊！”
“目前除了靈，有谁还能做到这种事呢！”
“真不愧是高级审判官！这思维能力太强了！”
附和的声音与先前帮助华烈指责森潼的人为同一批。
有趣的是，这种两极分化的现象太过明显而且毫无遮掩，连头一次参加会议，头一次接触神卫局高层的两名年轻人也能看得明明白白。
从刚刚开始森潼就有在心里思索，龙局长到底在想什么呢？如果把神卫局比作一个小国家，副总统明目张胆拉帮结派，总统却放任自由不闻不问，只在关键时候出来说句话，如此做法背后必定别有深意——但以他目前的智慧，完全猜不到。
“森潼先生，据你描述，神秘黑影的声音确实是可以与年幼对等的，是吗？”摆手示意捧场人群安静后，华烈平淡如水的眼神再度抛向森潼。
自打森潼进到这间会议室，就没见华烈有露出过别的表情。
所谓审判，就是要在进行判决时摒弃任何立场，纯粹为绝对中立的客观态度而支配，以致于最终丢失人性——森潼不知道华烈是否已经到达那种境界，但总算开始相信他先前冲说的那句「无惧女性廉耻」的确不是私人情绪作怪。
“森潼先生？”
“啊——嗯，确实是年幼的女声。”
二次确认得以肯定的答复后，华烈沉吟着似是思考起来。
“怎么了？”龙局长问。“是这方面有线索吗？”
“我也不敢完全确定。”华烈回答。“我的情报数据库里昙花一现过符合森潼先生描述条件的人选，但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不，正因为十年过去依旧维持童声才让我联想到这一点，那个女孩或许就是靈的成员。”
这番话让所有人的精神愈发振作。
“有更具体的信息吗？”龙局长追问。
可惜就像华烈所说那个人是「昙花一现」，这份对于众人而言的希望也是昙花一现。
他摇摇头说：“很遗憾，因为未曾预料到今天的情况，只能尝试找回。”
现场响起一片唉声叹气。
高级审判官的情报库每两年更新一次，能被保留下来的都是具备一定价值的信息，无用信息则会删除——华烈不想把话说死，以免现场更难看。
可大家不是傻子，都听得懂。
靈的重新现世，是基于超然女出现开始的。
距离已知靈成员汪棋、洛舒在福湛市掀起狂风骤雨已经过去四个多月，神卫局却自那以后再无靈的实质线索。
即便裁决者是从靈叛逃而出，也未能带来新的实质线索。
查到黑陀螺与靈有关，依旧无法推进对靈的调查进度。
东璃带回来的超能力试剂被靈做过手脚，还没等到达南沙群岛就自我损毁，直接变得毫无价值。
如今终于等到新的线索，希望却转瞬即逝。
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总是让人如坐针毡。
“我申请对薇尔娜进行解剖，或许可以从身体内部发掘线索。”名牌显示为凯拉·希尔斯的女性突发奇想——后来森潼才知道她身居神卫局科技部部长的职位，也是医疗室的管辖部门，难怪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解剖应该没有用的。”森潼说。经过这一小时，他似乎慢慢融入这个群体当中，不论神态还是说话，都不再感到紧张局促。“薇尔娜是被瓦解精神而死，与身体受损无关。”
他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有股非常好的感觉。
他确实是作为神卫局的一份子在参加会议。
其他人在这番否定凯拉部长的话结束后纷纷冲少年投去掺杂着讶异的目光，讶异之外有着赞许也有着不爽。
“嗯……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考虑的是，薇尔娜或许会和黑陀螺那次集体异变为超能力者一样，是通过试剂注射完成变异的——解剖可能不会找到更多线索，但应该可以帮助我们先确认这点。”凯拉没有为自己被一个小鬼否定而感到失面，反倒认真跟森潼探讨起来。
这种不因年纪而小视对方的谦卑态度让森潼与西原均有吃惊，反观那些觉得不爽的人基本都来自于华夏，送来赞许的人群里只有两个是华夏人，其中还包括龙局长这名一直对华夏持有极度友好态度的华美混血。
两名年轻人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嗯，您考虑的确实更全面。”
森潼强挤出笑容回应凯拉过后，直到会议结束都没再发言了。但也就只有五分钟——凯拉的提案得到龙局长的许可，接下来就是常见的最高领导人为职工干部们鼓劲加油的套词。
走出会议室的森潼与西原就像重见天日。
黑灰色调的房间搭配那种议题的气氛实在是有些憋闷。
“两位，很抱歉这第二次来就要你们参加这种并不让人愉快的事，没有觉得太喘不过气吧，哈哈哈哈。”龙局长来到依靠在栏杆上的两人身边，露出歉意的同时又用着诙谐的语气。“坦白说，我也很不喜欢这间屋子的布置。”
“怎么会……龙局长您客气了。”
“是啊，这种色调的房间简直和监狱没两样。”
几乎同时给出的回复，却是完全相反的内容。
没想到西原会把话说的这样直接，森潼一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西原小姐说的不错，希望以后有机会整改。”龙局长似乎很欣赏西原的直率，笑容堆满英俊的面容。“你们马不停蹄地赶来开会，结束后原本应该是安排休息，但刚刚宋医师长那边传来消息，紫娃的手术结束了。”
“这么快？”
“嗯……”
见龙局长的语气变了，一股不祥之意自森潼心底油然而生。
“手术不成功吗？”西原忙问。
“还是由你们亲自见证吧。”
是或者否——简单的问题却得不到简单的答案。
森潼与西原的心情顿时变得更沉重了。
两人在智能向导的带领下抵达医疗室区域。
与刚刚压抑庄严的会议室不同，这片区域的环境建设采用的也是医学世界通用的白色。干净柔和的白色不仅代表着神圣与纯洁，也能达到让病患心情放松的效果。
“啊——稍微轻点啦护士小姐。”
“我跟你们说啊，那家伙简直太可笑了。”
“什么怎么回事，我这个月就发了这么多钱！”
“听说鹰王在加拿大解决掉一件新的超自然案件了！”
“终于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的工作了~”
轻症病房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
来到这里的人群都是在任务中负有轻伤的特工。
因为不会危及性命，所以他们的言谈中没有出现一丝消极的态度。注意到正在走进深处的森潼及西原过后，这种欢乐的氛围才渐渐停止。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有一个人发觉到森潼只是经过这里后，其他人也就陆续发觉到了。
这些人的眼神，都在短暂的几秒内变得庄重。
如此改变，是为即将前往重症区的森潼与西原。
这样瞬变的气氛让森潼愈发感觉前路黑暗，步伐也如踏进深渊般变得愈发沉重——紫娃肯定没救了。
他在心里率先做起思想准备。
紫娃没能救活便是最糟糕的局面，除此以外的任何结果他都能接受。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路自我催眠，最终他看到躺在6号重症室里，浑身接满仪器的紫发女孩——即便幅度甚微，胸脯确实也维持着上下起伏的呼吸状态。
“是森潼先生和西原小姐吗？”似乎察觉到外面的视线，原本站在床边的女性医生便走出来了。慈祥的面容看起来很是疲惫，想必便是为紫娃手术的主刀医生了。
点头过后，森潼连忙问道：“她的情况怎么样？”
“患者伤势极其严重，老实说这种伤势没有即死已经是奇迹。”女医生说。“集合所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的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最多只能做到现在这样了。”
“现在这样？什么意思？”
女医生的神色愈发哀伤，即将说出口的话是她也不想看到的结果——
“几乎不可逆转的植物人状态。”
森潼当然知道植物人的概念，可前半句话的出现又让他感到十分困惑，“什么叫几乎不可逆转？植物人不是只有一种吗？只要外界给予足够多的刺激就能唤醒啊。”
“其实这么多年来，临床上被判定为植物人的患者约有40%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植物人，他们只是意识与常人相比较为微弱，只有这些人才具有被唤醒的可能。”
“怎么会这样……”
“但我刚刚也说过，这名患者的状态是几乎不可逆——这代表着，唤醒的概率并非为零，只是相较于那些半植物人而言，她被唤醒的概率更低罢了。”
“是多少？”
“0.006%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