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脸大汉道:“还能干啥?”
大胡子中年人道:“你们自然懂。”
牛脸大汉道:“他闲得发慌,大热天四处管闲事?”
大胡子中年人道:“闲人管闲事,本是天经地义。”
牛脸大汉道:“他现在还想管?”
大胡子中年人道:“听说他还是要管。”
牛脸大汉道:“听说?他没来这里?”
大胡子中年人道:“听说来了。”
牛脸大汉道:“在哪儿?”
大胡子中年人指着牛脸大汉的脸,道:“在那儿。”
牛脸大汉怔住,道:“你疯了?”
大胡子中年人道:“你错了,即使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注定要疯,那我也会是最后才疯的那个人。”
牛脸大汉道:“那你怎么指着我说啥闲人闲驴的?”
大胡子中年人道:“我指的不是你。”
牛脸大汉道:“指啥?”
大胡子中年人道:“眼睛。”
牛脸大汉使劲眨了眨眼睛,道:“指着老子的眼睛做啥?”
大胡子中年人道:“闲人就在你们的眼睛里,八只驴老子的眼里。”
四牛王的脸由黑变紫,异口同声道:“你!……”
大胡子中年人点点头,道:“是的,我,我就是江湖闲人,白闲人就是我。”
四牛王立刻镇静下来。
白闲人道:“没想到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还有一手细活……”
他看看那仍直瞪瞪望着四牛王的胖子商人,喃喃道:“绝妙的细活……”
胖子商人死了。
早就死了。
那双大瞪着的眼睛,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了。
眼睛是用来看东西的。
不是用来放东西的。
要是放进了什么东西,那眼睛一定就很难受。
譬如放了点砂子灰尘。
放了东西的眼睛,是看不见东西的。
如果放的不是砂子灰尘,而是两颗针,很细的针呢?
那就是永远看不见了。
谁也不会想到,那四个手大脚粗的牛脸汉子居然使的是麦芒一般尖细的毒针。
使得出神入化。
没有人看见他们是如何出手的。
他们只是相互盯着。
胖子商人就死了。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
胖子商人是不会往自己的眼睛里放东西的。
何况是放针。
要命的针。
白闲人望着四牛王道:“干爹现在要为干儿子做一件事了。”
四牛王中一个人冷笑道:“你又在做梦娶媳妇了。”
白闲人道:“媳妇娶不娶不要紧,要紧的是该替我的干儿子找几个孙子了,这一次不错,一下就找了五个干孙子。”
四牛王居然很镇静。
其中一个牛脸汉子道:“你也是去马寨的?”
白闲人道:“我看你们不该叫四牛王,应该叫另外一个名字,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牛脸汉子道:“啥?”
白闲人道:“你们该叫四闲牛。”
牛脸大汉道:“为啥?”
白闲人道:“你们也很爱管闲事,也该跟本人一样取一个很好听的闲名。
牛脸大汉脸一沉,道:“如果你还想活着去马寨,就最好不要在此多事。”
白闲人一脸痛惜,连连道:“晚了,晚了……”
牛脸大汉道:“现在还来得及。”
白闲人道:“我看是来不及了……”
牛脸大汉脸色稍缓,道:“我们四牛王说话算数,也不想多事。”
白闲人一惊,道:“不多事?”
他望望那胖子商人僵坐的尸体,继续道:“那胖子怎么突然就变得不会擦汗了?”
牛脸大汉道:“这不关你的事!”
白闲人道:“不关闲人的事恐怕现在还没人能找得出几件,”眼光盯着对方,“你们是要去马寨?”
牛脸大汉道:“你也是的。”
白闲人道:“不错。除我以外,还有人要去。”
牛脸大汉道:“谁?”
白闲人道:“他——”
手向胖子商人的尸体一指。
牛脸大汉紧盯着他道:“你们是同伴?”
白闲人道:“不是,只是闲人跟闲事总很有缘份。”
牛脸大汉看看那具僵尸,道:“看来他的本事还小了一点,去马寨也是白去。”
白闲人点头道:“也许。不过,我不明白。”
牛脸大汉道:“哪种不明白?”
白闲人道:“不明白还分几种?”
牛脸大汉沉沉道:“你最好不是到死都明白不了的那种。”
白闲人笑道:“不是。”
牛脸大汉道:“那是啥?”
白闲人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他自然是指那死了的胖子商人。
四牛王面面相觑。
这句话问到了坎节上。
四牛王现在才忽然明白了。
他们眨眼间杀死了一个人,却还没弄明白自己为啥要出手。
他们只清楚地认得一件事。
当时他们是非杀胖子商人不可。
不可能不向他出手。
那股要杀死胖子商人的欲望是如此强烈,以致于他们根本想不到还要找什么借口。
没有。
想杀就是理由。
最好的理由。
四牛王忽然变得有些恍惚。
四人中不知谁轻轻嘟囔了一声:“老板娘……”
白闲人眼睛放光。
四牛王也一下子都在心中回想那老板娘那小鸟依人的风韵。
他们模模糊糊明白了一点点。
杀人跟老板娘有一点点相关。
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
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那一点点就很可怕了。
可怕的诱惑。
四牛王却没有说出口。
这理由只有他们自己才相信。
别人不会。
只有自己相信而别人不会信的理由,聪明人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不说出来。
说出来别人不信,很糟。
说出来别人会以为你是在撒谎,那就不是很糟了。是另外两个字。
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