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会对男人有兴趣?
大胡子中年人明白,这种事不是不可能。
只是在他的印像中,面前的这一个男人和另外四个男人,是没法凑到一块去的。
对男人感兴趣的男人,他是一眼就能看出的。
别人也能看出。
这实在不需要太大的本事。
胖子商人不该是那种人。
牛脸大汉们更不用说。
可是,胖子商人那目光实在太露骨。
大胡子中年人忽然脸一变。
紧盯了胖子商人一眼。
然后也转过脸,做了一件事。
做的跟胖子商人同样的事。
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牛脸大汉。
结果却不一样了。
有人不乐意了。
谁?
牛脸大汉。
世界上的事情很奇怪。
同样的事,仅仅因为做它的人不一样,就会有不同的结局。
胖子商人盯了牛脸大汉那么久,他们没有一点不乐意。
根本就没反应。
一点也没有。
大胡子中年人刚一看他们,他们却就变脸了。
好像他们那张脸是早已卖给了胖子商人。只许他一人瞅。
旁人不许。
牛脸大汉们慢慢转过脸,目光一齐向大胡子中年人射去。
脸色很难看。
大胡子中年人却一点也没觉察似的,只专心地看着他们的脸。
目光从这张牛脸转到那张牛脸,又从那张牛脸移到另外一张牛脸。
一副怎么看也看不够的样子。
一张牛脸道:“你还没看够?”
终于忍不住了。
两只牛眼射出灼亮亮的光。
大胡子中年人没理他,仍一张张地看那牛脸,嘴里应道:“你说什么?”
那牛脸大汉道:“我问你在看什么?”
大胡子中年人收住目光,一副刚从梦中醒来的样子,不耐烦地道:“你明明知道还问什么?”
牛脸大汉脸色愈加难看,冷冷道:“你要想看,我会让你看个够。”
大胡子中年人道:“就跟他一样?”
眼光向对面桌子的胖子商人扫了一眼。
胖子商人仍直瞪望着四个牛脸大汉。
那牛脸大汉冷笑一声,道:“看不出。”
大胡子中年人道:“看不出啥?”
牛脸大汉道:“看不出你还是个聪明人。”
大胡子中年人吃惊道:“我?我是聪明人?”
牛脸大汉点点头道:“算是。”
大胡子中年人道:“真的?”
他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又点点头。
牛脸大汉看他那副神情,心中又一气,道:“可惜,你又犯糊涂了。”
大胡子中年人又一惊,道:“怎么那么短?我真想不到。”
牛脸大汉一怔,道:“啥?”
大胡子中年人道:“我刚刚聪明了一会儿,怎么又那么快就变得不聪明了?”
牛脸大汉道:“一点也不奇怪。”
大胡子中年人想了一下,点头道:“的确不奇怪。”随后又望着那张说话的牛脸,道:“我还是不懂。”
牛脸大汉道:“不懂啥?”
大胡子中年人道:“我是怎么变糊涂的。”
牛脸大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要是聪明,就该明白一件事。”
大胡子中年人眨眨眼,道:“什么事?”
牛脸大汉道:“离开这儿。”
说完向亭子外望了一眼。
大胡子中年人也向亭子外望去。
阳光白亮亮的。
一点也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亭子外的树林、庄稼都被晒得蔫蔫的。
这喧嚣的日午,让人很难想像会有另外一个时候。夕阳西下的时候。
白亮火辣的阳光,似乎要一直白亮火辣下去。
永远。
大胡子中年入呆呆地望着亭子外,自言自语道:“到哪里去才好呢?这日头也太毒了。”
牛脸大汉们的脸上同时露出一丝讥笑。
其中一个道:“日头再毒,也比呆在亭子里好。”
大胡子中年人喃哺道:“怎么会?这样的天气,连狗都明白亭子里荫凉。”
那牛脸大汉冷笑一声,道:“的确,不过连狗也明白有时就该夹着尾巴窜走……”
另外一个牛脸大汉接口道:“即使外面的日头比这还要毒百倍。”
大胡子中年人仍望着亭子外面道:“要是只想图荫凉,不想出去呢?”
亭子里突然响起一阵轰响。
轰响的笑声。
牛脸大汉们笑得七倒八歪。
四张牛脸笑得乱七八糟。
四张大嘴裂开斗大的洞。
裂得比牛嘴还大。
牛是从来不笑的。
一个人可以夸口他听过各种各样的笑声。
他却不敢夸口听见过牛的笑声。
谁要是听过,他就敢肯定。
肯定牛的笑声就跟这亭子里四条大汉的笑声一模一样。
牛脸大汉们笑得兴起。
只见四只大手一抓。
桌上四口大茶碗顿时不见了。
它们都飞到了四张牛嘴中。
牛脸大汉们一闭嘴。
一阵嘎啦啦的咀嚼声。
四口大茶碗被吞进了肚子。
牛脸大汉们还长着一副牛肚。
牛的胃能消化很粗的食物。
但一定消化不了大茶碗一类的牛食。
四个牛脸大汉比牛还厉害。
大茶碗被他们几下就嚼进肚里。
简直比吃冰糖葫芦还快,还舒服。
大茶碗下肚,他们脸上的笑也不见了。
四张牛脸又变成了四块石头。
冰冷的石头。
八只牛眼射出冰冷的光。
冷光罩在大胡子中年人的身上。
大胡子中年人觉出了那种冰冷,慢慢转过头来。一张冷冰冰的脸。
一双寒光冽冽的眼睛。
牛脸大汉们心中暗自一怔。
大胡子中年人忽然像换了一个人。
浑身发出一股寒气。
亭子本来就很阴凉。
那股寒气使亭子里荡起一阵冷风。
大胡子中年人望着牛脸大汉,冷冷道:“我要是你们,就不会那么笑了。”
一个牛脸大汉嘎然道:“笑也犯法?”
大胡子中年人道:“不犯法。”
牛脸大汉道:“不犯法?那就用不着别人来管。”
大胡子中年人道:“不犯罪是真的,可惜你们的笑会惹祸也是真的。”
牛脸大汉脸肌动也不动,道:“你错了。”
大胡子中年人道:“的确我错了。”
牛脸大汉一怔,盯着他不语。
大胡子中年人道:“笑的确不会惹祸,惹祸的是另外一件事。”
牛脸大汉道:“你想管闲事?”
大胡子中年人叹了一口气,道:“这一次就真的是你们错了。”
牛脸大汉道:“为啥?”
大胡子中年人道:“江湖上有一个白闲人,你们听说过吗?”
牛脸大汉们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个道:“白闲人?什么白闲人?黑闲人红闲人也许还听说过,可惜就是白闲人我们四牛王没听说过。”
大胡子中年人道:“没听说过没关系,我只是有些担心。”
牛脸大汉道:“担心啥?”
大胡子中年人道:“要是今天白闲人在这亭子里,他就绝不会坐视。”
牛脸大汉道:“那就是站着看了。”
大胡子中年人道:“白闲人有个怪脾气。”
牛脸大汉道:“有多怪?”
大胡子中年人道:“谁要是当着他的面被人杀死了,那死人就成了他儿子。”
牛脸大汉一脸惊愕,道:“你说啥?”
大胡子中年人道:“只不过不是亲儿子,是当成干儿子。”
牛脸大汉冷哼一声,道:“干儿子怎么着?”
大胡子中年人道:“干儿子虽不是亲儿子,但毕竟是儿子,干儿子被人杀死了,干爹就该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