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孝仁坊,职方司,姜焕臣眯缝着眼端坐在大堂之上,俨然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军机卫分列左右,刀出鞘寒光照戎装,盾牌立弓箭斜肩挎,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的阳光,却无法驱散空气中一阵阵寒意。
“事情查清楚了?”姜焕臣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却字字透着寒凉。
马帮行老指了指遍体鳞伤趴在地上的李三:“姜大人,此人名叫李三,是负责暗道的头目。
他负责暗道近期没有运送任务,但暗门却有开启的痕迹,所以老朽怀疑他曾私自用过暗道,不过这小子嘴硬的很,怎么打他就是闭口不言。老朽怕将他打死,则死无对证,万般无奈,我只能将此人带到职方司,交给大人审理。”
陶宗安阴阳怪气道:“行老莫不是随便拉个人来敷衍了事吧?”
马帮行老惶恐道:“吓死老朽也不敢欺骗二位大人。为了防范头目擅自使用暗道暴露位置,故每个暗道的暗门在使用后,都会派专人用蜡封好。这点,看守暗道的头目并不知情,老朽也正是因此查到李三的头上。”
姜焕臣用冷若冰霜的眼神看马帮行老,冷哼一声:“就是说从暗道进来的是人还是物,现在还不得而知?我要的是答案,而你却给我一个麻烦,我说的话你是没听懂,还是你脖子比这汉白玉的柱子还要硬?”
陶宗安抽出佩刀,威胁道:“你想试试我的刀锋吗?”
马帮行老见状立刻跪倒在地,笃定道:“大人明察,老朽说的都是实话,审问犯人并不是马帮所长,手下人没轻没重,一旦失手把人打死,不但马帮上下百口莫辩,也会坏了二位大人的正事。”
姜焕臣冲陶宗安点点头,后者上前抓起李三的下巴,见其脸上满是血污,眼神呆滞,冷笑道:“不说?没关系,进了职方司,再硬的骨头我也能把它砸碎,到时候你就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我保证,你会求着我杀了你,因为死也是一种解脱。”
起身后,他大手一挥,军机卫上前架起李三拖出大堂。
姜焕臣起身走到马帮行老身边,左手按着他的肩膀,右手亮出一根手指,目光凛冽,语重心长道:“行老,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不到一天就给了我一个惊喜,我很开心,不过他的嘴里如果没有我想要的信息,埋葬南宫羽那个坑就留给你用。”
姜焕臣的话,犹如一道闪电劈在马帮行老的心头,吓得他面色如土,舌头僵住,半痴半呆杵在原地,只能不住地点头,最后,浑浑噩噩走出的职方司大堂。
职方司刑房,二排十间,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命名,每间房四周墙壁上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孔用作换气,里面阴冷潮湿,地面已被血迹染成暗红色,充斥疫疠之气,长枷、盘枷、杻、钳、锁各种刑具一应俱全,几盏跳动的烛火和偶尔传来凄厉的惨叫声,阴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辛字房内,李三披头散发被绑在柱子上,四名彪形狱卒两侧站立,职方司提点陶宗安端坐在交椅上,端起琉璃盏饮了口香茶,抬起阴毒的双眼,一脸戏谑地看着面前待宰的羔羊。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李三慢慢抬起头四下看了看,摇了摇,又低了下去。
陶宗安冷哼一声,起身指了指四周,得意道:“这里是职方司的刑房,敌国探子把它形容为‘噬髓之地’,因为它能吞噬所有的幻想,吸干你身上的骨髓。我本人很喜欢这个称呼,与三法司的牢房相比,这里才是冥顽不灵者的梦魇。”
李三依旧不语。
陶宗安点点头,轻蔑道:“我很欣赏你的无知与无畏。笞、杖、徒、流如孩童嬉戏,绞、杀、烹、剐也司空见惯。曲终人影在西阶,困倚东风步摇折,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职方司独有的刑法‘弹琵琶’,”
趁狱卒准备之际,陶宗安坐回交椅,津津有味道:“所谓的‘弹琵琶’就是将犯人绑在木桩上,裸露出上半身,用刀将犯人肋骨上面的肉一层一层割去。当刀最后拂过裸露的肋骨时,就如同纤纤玉指拨 弄琵琶。”
李三再次抬起头颅,看了看一脸狞笑的陶宗安,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长叹。
狱卒拿出薄如蝉翼的小刀,躬身施礼道:“大人,是否开始行刑?”
陶宗安点头。
狱卒正要上前时,刑房的门被推开,一名军机卫走到陶宗安身前,躬身施礼道:“提点大人,姜大人让您到大堂议事。”
正要欣赏“佳作”的陶宗安一皱眉:“何事?”
“漕帮行老来了,还带来了南宫羽的消息。”
“哦?”
陶宗安一怔,立刻让狱卒停止行刑,匆匆离开刑房,如果他离开时能看一眼李三,便会发现后者一脸惊愕的表情。
大堂上,姜焕臣抚摸的湛卢剑身,正贪婪地欣赏那把象征的战无不胜仁道之剑,身旁的漕帮行老就像完成作业并期待老师给予奖励的孩子一样,兴奋地搓着双手。
姜焕臣挥动湛卢,大堂上瞬间闪现几道寒光,喜悦之情比升任二品侍郎有过之而无不及,瞬间发出感慨:“欧冶一去几春秋,湛卢之剑亦悠悠。”
陶宗安走上大堂,躬身施礼:“大人!”
“宗安,你可识得此剑的来历?”
“这是南宫羽的佩剑,湛卢,名匠欧冶子所铸,位列五大名剑之首。相传为越王所得,后传至越王勾践,因勾践战败,无奈之下把湛卢剑进贡给了吴王夫差,然而吴王无道,湛卢剑竟自行离开,飞至当世名君楚王身边。”
姜焕臣点点头,把湛卢立于胸前:“后来此剑屡易其主,到晋代为名将周处所得,后由其子孙转赠给岳武穆,风波亭后再次下落不明,不知为何湛卢剑竟然落到仙林寺老方丈的手里,最后他将这把可分巨石的宝剑赠给南宫羽。”
说到此处,他目光一凛:“不过,现在这把剑的主人叫姜焕臣。”
“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陶宗安不解道。
姜焕臣此时沉寂在获得宝剑的喜悦中,他冲漕帮行老努努嘴,示意其代为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