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婴儿呱呱落地啼哭的第一声,那便是他们新生的开始。母亲通过脐带向婴儿输送营养,怀胎十月,最后在鬼门关里走一遭,才有了生命的诞生与延续。脐带一剪,胎盘一落,就意味着婴儿脱离母体,成为个体,不再依靠母亲的给予和庇护。这世上有太多母亲甘愿为了孩子牺牲自我,而像陈兮桐这样甘愿为了母亲牺牲自我的却是少之又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幼儿园门口人山人海,养老院门口却空无一人。
尹焕芸和萧忆舟将视频拷到优盘上后迅速赶回到局里,证据有了,可是作案动机和手法又是什么呢?哪怕有一丝可疑的地方,两个人都会执着的追查下去,找出真相。他们心中还存在着他杀,凶手将现场伪造成自 杀的猜疑。事实上,两人更希望是这样的结局。
“尹队,捆 绑陈兮桐的绳结方式已经查到并进行证实了。”两人刚回到局里,顾言便急匆匆地拿着一个绳子过来,继续说道,“经证实,陈兮桐的四肢都是被活结所捆住的,这种打结方式可以自由调松紧,就像这样。”顾言说着向尹焕芸和萧忆舟演示着打结方式。绳结打好后,他将自己的手伸进套圈里,然后往下一扯,手被牢牢束缚住。接着,他说道:“所以……尹队,陈兮桐完全有可能自己一个人将自己捆住,如果是凶手,那么他早就打死结了。”顾言说着又将绳索拉松,手退了出来。
话音刚落,沈励带着小贾急匆匆地走进来,大声说道:“尹队,我们查到了陈兮桐购买瑜伽绳的购买记录。而且,在仔细查看过马女士的电动自行车后,我们发现在她车后叉的位置有很明显的一道划痕,勒得很深,上面绑着一截断了的钓鱼线。这是我们拍的照片,你看下。”沈励说着将手机递给尹焕芸,尹焕芸接过手机,手指左右滑动,翻看着照片。
“马女士怎么说的?你没和她提和案子有关的事情吧?”尹焕芸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若是让一个不相干的人知道自己在无意中杀了个人,那得愧疚一辈子啊。
“放心吧,尹队,我嘴严着呢。她说当时和往常一样正常上班,骑着电动车就走,也没注意什么。后来在拐过单元楼的时候突然侧滑,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一样。当时她也没仔细看,着急上班就走了。”沈励双手叉腰叙述道。
“嗯……,万事俱备,走,和我去间空房,我想我知道陈兮桐是怎么杀死自己的了。”尹焕芸将手机还给沈励,坚定地说道。
为了还原案发现场,萧忆舟将休息室的床铺位置挪到了窗边,又将窗户下面的车挪开,摆上了一排电动车,顾言和小贾在楼下等待。沈励拿来了一个一人高的假人来代替死者,一切准备就绪。只见尹焕芸先将铁环固定在房顶,然后将瑜伽绳穿过铁环,四条瑜伽绳依次垂落下来,中间的位置她用了一条较宽的瑜伽带从左边的铁环中穿过,再寄到右边的铁环中,中间镂空,就如同案发现场一样。紧接着,她将四条瑜伽绳都打上了活结,然后坐到中间的瑜伽带上,双脚伸进活结的圈里,用手拉紧。最后,她将前面两条瑜伽绳拉过来,双手伸进活结的圈里,拉紧,往后一躺,四肢被绑紧,如同案发现场死者的姿势一样。
众人目瞪口呆,心中不禁一惊。片刻后萧忆舟赶紧上前帮助尹焕芸解开绳结,才把她放下来。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有些吃力才能办到,接下来就由假人完成吧!”尹焕芸下来后转了两下手腕,吩咐萧忆舟和沈励将假人用刚才的活结绑起来,然后在它的颈部系上钓鱼线,从窗户的栅栏处垂下去。在楼下等待的顾言和小贾将悬下来的钓鱼线系到电动车的后叉上。随着萧忆舟的一声“开始!”,顾言骑着电动车往前行驶。不一会儿,鱼线被拉紧,直到断开,假人的脖子也被勒出了一条很深的口子。
“我天!”沈励不禁惊诧道。
见到这一幕,尹焕芸的脸上划过一丝自信的微笑,她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就是陈兮桐的作案手法,事实证明,她完全可以自己杀死自己。”
“所以说这是一起自杀案?”沈励不可置信地看着尹焕芸,说道。
“没错,我们也很难接受,可事实确实如此。”尹焕芸整理着衣服说道。
“那动机是什么呢?她为什么要自杀?又为什么要嫁祸给她男朋友呢?”沈励还是不敢相信,挠了挠头,一脸不耐烦地问道。
“因为……她母亲,至于嫁祸……走,咱们去找下唐法医,我想她那里应该有答案。”尹焕芸说着向唐法医的办公室走去,萧忆舟紧随其后,沈励,顾言等人留在屋里收拾残局。
窗外的风吹荡着断掉的鱼线,在空中借着阳光发出时隐时现的银光,轻轻飞舞,似是陈兮桐对韩雪的最后一缕留念……
穿过走廊,二人来到了唐法医的办公室外,尹焕芸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等候片刻,唐法医才把门打开。
“啊~有事吗?”唐法医双手插兜,打了个哈欠,脸上透着疲倦。
“抱歉唐法医,打扰您休息了。”尹焕芸有些歉意地说道。
“没事,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什么事啊?”唐法医说着向办公室里走去,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喝了口茶。
“是这样的,您在给陈兮桐做尸检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尹焕芸问道。
“异常……倒是没有,死因的确是颈部动脉及多处血管割伤,导致失血过多而亡。”唐法医思索着说道。说完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了陈兮桐的尸检报告递给尹焕芸。
尹焕芸翻开报告,迅速查阅着尸检结果。突然,她的瞳孔放大,定格在了一行字中,猛然抬头问道:“尿毒症?陈兮桐患有尿毒症?”
“是的,她患有尿毒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除非进行肾脏移植,否则也活不久了。而且根据周医师所说,因为给韩雪进行肝脏移植手术,她们家已经欠下巨款了。若是再给陈兮桐做手术,那费用更负担不起,况且也没有合适的肾源。真可怜啊!”唐法医说着叹了口气,很是惋惜。
“这就对上了,最后的动机也找到了,所以……通知大家去会议室吧!”尹焕芸缓缓合上尸检报告,转身向萧忆舟说道,“谢谢唐法医,这个案子可以结案了。”她对唐法医说着,眼角中隐隐闪烁着泪水,这对伟大的母女情深深地感动着她。这是她有史以来最意难平的一个案子,也是最难下笔的一份尸检报告。
穆和市嘉风区刑侦大队会议室内,
尹焕芸将陈兮桐案的现场照片及相关证据投射到了大屏幕上,低着头,双手支撑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件案子的性质极其特殊,我知道你们心中有很多疑惑,但经过多方面的试验和采证,反复调查求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陈兮桐是自杀的。”
众人一片哗然,都在讨论着案子的可能性,怀疑事情的真相。
“下面我来说下案子的情况,陈兮桐,28岁,是星野咖啡厅的员工。13号早上9点半左右被发现吊死在家中,死法诡异。韩雪,52岁,陈兮桐的母亲,因为肝功能衰竭而一直住院治疗。穆志禹,27岁,是死者的男朋友,案发时出现在陈兮桐的家里,不过前后不到7分钟便落荒而逃。最后一位,窦文 革,74岁,是发现尸体的第一目击证人。除此之外,现场再没有找到其他生物的痕迹。”尹焕芸说着双手抱胸,侧身向大屏幕看去,继续说道,“死者的致命伤在颈部,被钓鱼线勒到大动脉和血管失血过多而亡,作案手法我们已经通过实验证实了,死者先从窗户上垂下钓鱼线到地上,然后下楼将钓鱼线绑到电动车的后叉上。回到屋后,她又将鱼线的另一段勒住自己的脖子,将自己吊在天花板上,捆 绑四肢的方式均为活结,可以随意调节大小,死者只需要将四肢伸进去即可。为了不让自己因为疼痛喊出声,她还用胶带把嘴封住。当然,凭借她一个人的力是不可能把自己勒死的,所以只要等到第二天早上马女士骑电动车去上班,借助这个力,她就能完成割喉的操作,静静地等待死亡。”尹焕芸说完将监控视频里的画面播放出来,看向众人,补充道:“大家都有什么疑问吗?”
“尹队,那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手法去自杀?”沈励一手反复揉搓着后勃颈,不可思议地质问道。
“目的……就让萧忆舟和你们说吧。”尹焕芸说着看向萧忆舟,拉出一张椅子坐下。这些话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不忍心揭开这残酷的事实。
萧忆舟似乎理解了尹焕芸的意思,他点了下头,站起身走到大屏幕前,接过触屏笔,解释道:“虽说死者为大,不好说死者坏话,但我还是得还原事情的真相。”说着他看向大屏幕,一张张的切换着照片,继续说道:“一切事情的源头来自于韩雪,也就是陈兮桐的母亲。陈兮桐和韩雪是一对非常恩爱的母女,用韩露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不是韩雪硬逼着,那么陈兮桐都不想结婚出嫁。后来陈兮桐在上班的地方结实了穆志禹,后两人确定恋爱关系。不过……三个月前,韩雪突然在家晕倒,经检查确诊为肝硬化,已经到了不得不做肝脏移植手术的地步了。由于肝脏移植手术费用开销巨大,而且又没有合适的配型,一拖再拖,这也就是为什么陈兮桐要开始实施这项计划。”
“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她会牺牲自己去延长母亲的寿命,嫁祸穆志禹……如果当时穆志禹放了鸽子,或者老者没发现,那么她的计划就泡汤了。”沈励严谨地问道。
“因为尿毒症。”坐在一旁的尹焕芸应声说道。她站起身,走到大屏幕前,拿出唐法医给的尸检报告放在桌上,解释道:“据唐法医所说,陈兮桐已经患有一段时间的尿毒症了,需要肾脏移植。如若不然,那么她也会死去,所以她才会把自己的肝脏捐献给她母亲。至于计划……据窦文 革所说,他经常会在早上遛弯回来上楼时遇到陈兮桐,陈兮桐有时会帮他拎菜。所以我推测当计划开始时,她留意窦文 革回来的时间,原本计划是他男友在9点半时进屋,发现尸体,然后急匆匆跑出来报警,而这一幕刚好被遛弯回来的窦文 革看到,抓个现行嫁祸于他,屋里全是穆志禹的痕迹,他也解释不清。这样,在法院宣判时她母亲就会得到一大笔赔偿金来支付后续的医疗费。可算来算去,她万万没想到穆志禹提前到了,还落荒而逃没有报警,不过好在窦文 革回来了,报了警,不然时间一长,她的计划也就泡汤了。”尹焕芸说着双手撑在桌子上,满脸的威严。
“原来如此,不得不说,陈兮桐的心思太缜密了,做了两手准备。”顾言惊叹道。
“没错,这就是这个案子的完整经过,大家还有什么异议吗?”尹焕芸说着扫视了一圈,见众人都在消化着刚刚自己所说的话,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好,没什么事就散会吧,萧忆舟,你去请下韩露,咱们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和她说这个事。”尹焕芸说着合上了笔记本。